顧盛搖搖晃晃地站起來,扶著牆自己進去,然後就把浴室門關上。
周時易在外麵有些尷尬,他突然發現,整棟房子就他們兩個人。
他走到玄關,把被封存在密封袋的衣服拿出來。
血跡沾到上麵,如果不及時清理,就洗不掉了。
剛一打開,周時易就聞到一股血腥味混雜著顧盛身上的薄荷味撲麵而來。
周時易把衣服拿去泡在水盆裡,等著一會兒再洗。
顧盛在浴室裡,艱難地把身上的衣服脫掉,做了簡單的擦洗。
他的手機屏幕亮了一下,他伸手把手機拿過來,看到上麵發過來的消息,顧盛一隻手給對麵回消息。
“先等兩天。”手機屏幕照在他的臉上,顯得有些陰森,哪有白天看起來那副莽撞的少年模樣。
“篤篤篤”
“顧盛,你好了嗎?”
周時易見顧盛進去半天,還沒出來,擔心他在浴室裡暈倒。
顧盛把手機放好,應了一聲:“好了。”
他穿好衣服,病怏怏地往外走,走兩步就要停下來歇一歇。
他一打開門,就看到周時易有些擔憂地站在門口,浴室門一打開,裡麵的熱氣撲麵而來。
周時易看顧盛隨時會昏過去的樣子,上手把他扶出來。
兩人靠得很近,周時易又能聞到那種若有似無的薄荷香氣。
隔著單薄的夏衣,顧盛能感受到周時易的手一直很穩,周時易的體溫順著兩人相貼的部位,源源不斷的湧過來。
他不動聲色的打量著周時易,周時易一直非常貼心的避開顧盛的傷口,承接了他大部分的體重。
顧盛的臥室在二樓,周時易把人放到臥室床上,不知道是不是顧盛腿軟,一不小心把他也帶到了床上。
他下意識地在床上撐了一下,免得壓到顧盛的傷口。
但是顧盛還是悶哼了一聲,周時易從他身上起來:“你沒事吧?”
顧盛閉了閉眼,發白的嘴唇微抿:“你要走了嗎?”
周時易看了看窗外的景色,外麵已經一片漆黑,他再不回去,周奶奶該擔心了。
可是整棟房子裡隻有顧盛一個人,而且顧盛還受了傷,萬一晚上傷口發炎,發高燒,也沒有人能發現。
“再等等。”
顧盛好像意識到現在時間不早了:“抱歉,耽誤你這麼長時間,明早打掃阿姨會過來,你不用擔心。”
周時易皺了皺眉,不讚同地說:“你現在這樣,我怎麼放心你一個人在這裡。你家還有多餘的房間嗎?”
顧盛為難的說:“有的,你自己選一間吧。不好意思,不僅沒幫上你,還要你照顧我。”
“說什麼呢,如果不是你,受傷的就是我了。”周時易摸了摸顧盛的頭發。
顧盛洗完澡後,因為不好操作,所以頭發還沒吹乾。
說了一句“稍等”,周時易就去浴室把吹風機拿出來,把顧盛扶好,給他吹頭發。
周時易沒幫人做過,但又不好讓顧盛濕著頭發睡覺,隻能硬著頭皮給顧盛吹頭發。
手指穿過發間,吹風筒勻速地往外吹著溫度合適的風,周時易才發現顧盛一直沒有出聲。
不僅如此,顧盛整個人就像是被下了封印一樣,僵硬著一動不動坐在那裡,等著周時易給他吹完頭發。
想到顧盛不喜歡彆人觸碰,這樣的反應可以說是情有可原。
但是顧盛這麼排斥彆人的觸碰,現在渾身硬得像個雕塑,他仍然乖乖地坐在那裡,像隻被主人洗完澡,被吹風筒嚇得僵住,還一動不動在那裡,等著主人把他的毛吹乾的大金毛。
感受到顧盛發質良好的頭發在他手上穿梭,周時易不由自主地多摸了兩把。
終於把頭發吹乾,兩人都鬆了一口氣。
“我就睡你隔壁,你晚上要是有什麼事,可以叫我。”
顧盛躺在床上,心不在焉的應了一聲。
周時易頓了頓,出門給周奶奶打了一個電話報平安,省的老太太還要給周時易留燈。
周奶奶聽說周時易是去同學家留宿,想著難得聽到周時易提起某一個同學,就多問了幾句。
周時易一點也沒有不耐煩,每個問題都很認真的回答周奶奶。
老人也終於放心了。
等他從洗衣房出來,看到顧盛的房間還亮著燈。
周時易過去敲了敲門,發現門沒有關上。
他輕輕一推,看到顧盛床頭還留了一盞燈,整個人蜷縮成一團,在無意識地呻.吟。
顧盛躺在床上,一張臉帶著病態的嫣紅。
伸手摸了一下他的額頭,果然發燒了。
周時易輕輕叫了他的名字,但是顧盛皺著眉沒有醒。
似乎是在睡夢中,顧盛也在經曆著痛苦,他哼了兩聲,嘴上說著胡話。
“疼、好疼...周時易,我好疼......”
顧盛滿頭都是汗,周時易給他量了一□□溫,三十八度九。
溫度有些高,周時易拿出今天從醫院帶回來的藥袋,哄著顧盛吃了退燒藥和消炎藥。
期間顧盛一直在喊疼,問他是傷口疼嗎,顧盛又不說話了。
見他一身的汗,周時易去浴室拿了一塊乾淨的毛巾用熱水打濕,給顧盛擦拭身體。
毛巾擦過顧盛姣好的眉眼,高挺的鼻梁,形狀完美的薄唇,周時易頓了頓,他第一次有這麼長的時間,去看一個人的長相。
顧盛的嘴唇上還有一些細小的傷口,周時易皺眉,這個位置隻能是顧盛自己咬的。
見顧盛側著身,周時易在他背後墊了一個抱枕,保證他不會晚上睡覺翻身壓倒傷口,但是這個姿勢對於顧盛來說有些彆扭,所以一直在動。
怕他壓到自己的傷口,周時易隻能輕輕扶住顧盛的肩。
也許是這個姿勢帶一些壓迫性,顧盛開始小聲的尖叫。
“顧盛?顧盛你醒醒 ,是我。”
顧盛迷迷糊糊睜開眼,淚眼婆娑地看著周時易,說了一句:“周時易,我好疼,你抱抱我,抱抱我就不疼了。”
他意識已經模糊了,持續的高熱,讓他彷佛再一次經曆易感期。
他不認識麵前那個人是他當成仇人的人,他隻想從無邊無際的高熱中找尋到一絲解脫。
上輩子顧盛隻活了二十七歲,到他生命儘頭的那半年裡,顧盛無時無刻不在被傷痛折磨。
他的易感期不像是一種正常生理現象,更多的是像一種病痛,已經不能說是易感期到來,顧盛一直認為把它叫做“發作”更為合適。
隨著易感期發作間隔時間越來越短,發作時間越來越長,有時候持續半個月,他都處於易感期,他活著的每一秒都像是對他的折磨。
易感期帶來的後遺症還沒有消除,下一次又來了,持續的高熱帶來了生理上的不適,他的每一根骨頭都在痛,每一塊肌肉,每一寸皮膚,碰一下都會讓他痛苦萬分。
他已經不能使用抑製劑了,隻能靠著他自己熬過那段難挨的時光。
到了後來,鎮定劑對他也沒什麼作用,隻能對著他的腺體注射抑製劑和鎮定劑,能起一點作用。可是在腺體上注射藥物,隻會讓alpha痛不欲生。
易感期帶給身體的不適,還有抑製劑在他體內生效,讓他有一瞬間能清醒的感受到那種連呼吸都在痛的折磨,有時候他都在想,就這樣吧。還不如讓他就這麼死在易感期裡,也好過遭受這種折磨。
如果沒有束縛帶,顧盛相信自己一定不願意苟活於世,承受這種折磨。
顧盛意識不清楚,沒有看清楚眼前的人,他隻是被那種熱度,燒昏了頭,想從那人身上帶來一絲慰籍。
他聽到眼前的人無奈地一聲歎息,隨即被子被人掀開一角,一陣冷風從那一角吹進來帶來一絲涼意,隨即就被人擋上。
顧盛有些不滿,但很快他就落入到一個帶有涼意的懷抱裡。
這個溫度,對於體溫升高的顧盛來說,抱起來剛剛好。
看著顧盛在他懷裡,熟練地找了一個姿勢,就在他懷裡睡著了,周時易有些無奈。
顧盛抱的特彆緊,周時易隻能伸出一隻手,把床頭燈關上。
在黑暗中,似乎發現沒有光亮,顧盛眼皮劇烈地顫動,周時易隻能避開他背上地傷口,輕輕拍了拍他地背:“睡吧。”
顧盛果然不動了,安靜地陷入了沉睡。
周時易的姿勢非常彆扭,他側身半抱著顧盛,一低下頭正好對著顧盛的睡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