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大陸送過來的那個小孩智力有問題, 他能夠跟人進行簡單的溝通，但是理解不了更深層的對話。
就比如說，他知道自己叫陳遊, 他來舊大陸是因為有人告訴他，隻有來到舊大陸才能救他媽媽，他們把他扔下來了。
但是他沒法理解“計劃”這個詞，甚至他也不知道自己具體需要做些什麼。
“這孩子基因有問題。”楊嵐在了解過後, 對諦複表示, “他是個很糟糕的克隆體，他的內臟和免疫係統都有問題，而且智商不超過三歲。如果他不生活在無菌室裡被二十四小時看護, 我們有理由懷疑他活不過二十四歲。”
“早衰？”諦複詢問。
“這是最好的結局, 但他有百分之九十的可能性是死於疾病。”
諦複沉默了。
而楊嵐看向了一邊的覃戊司，詢問：“覃先生需要我給您解釋一下嗎？”他知道覃戊司生存的年代和他們現在有壁。
“不不不，我知道克隆是什麼。”覃戊司打斷他，“我讀書的時候學過一個大概, 不過我以為這個年代的克隆會很簡單, 不會出現這麼多, 呃, 毛病。”他努力思索一個不帶偏見的形容詞。
但事實是他完全不清楚為什麼會有這種糟糕的克隆個體產生, 現在的科技很發達, 不是麼？
“事實上, 我們確實有用於克隆的人造子宮, 每年的新聞裡都會介紹我們複原了過去的哪些動物。”楊嵐解釋說，“但這僅限動物使用，這些人造子宮的價格昂貴，維護成本不低。”
覃戊司打斷他：“你給我等等。”
楊嵐平靜地看向覃戊司, 覃戊司重複楊嵐的話：“價格昂貴，所以僅限動物使用？你確定你沒說錯？”
“他沒說錯，覃先生。”諦複替楊嵐回答了，“人類個體在他們眼裡還沒有一隻狗重要。”
覃戊司略作思索，立刻明白過來：“那他們用來克隆孕育人類胚胎的母體是活人？！”
“準確地說，是舊大陸或者月星城的生理女性們。”楊嵐垂眸，“這些母體更有可能來自月星城，因為她們更健康。而舊大陸的姑娘們多多少少都有些夢劑濫用的問題。”
“你是說，此時此刻，我們在這兒說話，我們頭頂上可能就有人被當作工具用於克隆？！”覃戊司不能理解，“見了鬼的，這不是高科技時代嗎？”
“因為活人的價格更低，而且你得明白，由於我們靈長類基因的特殊性。克隆人類的成功率並不高。”楊嵐說，“在我們這個年代克隆成功率能達到百分之九點八。也就是說，這一克隆體背後是九場失敗的孕育。”
“還是對高層而言，失敗的克隆體。”諦複補充。
“他們到底他媽的在做些什麼？！啊？”覃戊司已經想不到形容詞了，他也他彆想問那群滾蛋到底把人當什麼，但這個想法隻是在他腦子裡過一道，他就已經覺得挺好笑了。
那些貴族的做派他早就明白，並且對方的所作所為正在一步步地鞏固他們在覃戊司腦中的形象。
“我們能單獨搞掉他們克隆的窩點嗎？”諦複詢問。
“大概率不能，因為我們並不清楚具體方位，而且這很有可能是他們設立的陷阱。”楊嵐搖頭，“強硬闖入的話，成功率大概有百分之三。”
他指向覃戊司：“覃先生您占1.5，001占1.5。”
“你覺得我們成功的可能性這麼小？”覃戊司很詫異。
“那兩塊大陸的防禦係統是經由無數代研究員們改造升華而來的，現在它們全部被打開，你們一旦踏上新大陸的土地，防禦係統就會報警。”楊嵐覺得自己判斷挺準確的，“上一個大力修複過係統的就是001的父親，而001應該了解你爸爸的實力。”
諦複點頭：“而且覃先生的大部分身體還在那上頭封著，那是我們的弱點。”
“所以如果不想賠上舊大陸所有人，那麼現在最好就先不要輕舉妄動。”楊嵐歎了一口氣。
他也很憤怒，或者說，在得知這一非人行為後，隻要是有正常三觀的人都會覺得憤怒，但他們沒法一股腦去衝。
覃戊司看向諦複，而諦複隻是沉默。
楊嵐又說：“001先生，你也最好不要見那個克隆體孩子，你明白我意思嗎？”
“我懂。”諦複垂眸，“我不會擅自接近的。”
他說完之後便拉住了覃戊司的手腕：“覃先生，我們離開吧。”
“就這樣？”覃戊司覺得不可置信。
“暫時就這樣。”楊嵐點頭，“我們會努力推動進程，在那之前，請二位什麼都不要做。”
直到被拉出辦公室，覃戊司的思緒都沒怎麼緩過來。
在進入電梯後，他與諦複並肩而站。
最後還是諦複先開口：“覃先生，你在想什麼？”
“我在想，我果然隻是個普通人。”覃戊司歎氣。
“普通人？”
“除去這一身要命的力量以外，我就是個普通人。老實講，我想去和那群王八蛋激情對線，互毆出個你死我活來。”覃戊司說到這裡的時候，察覺到諦複的目光落在了他身上。
覃戊司聳聳肩：“但是現在我不是一個人。”他可以自己不要命，但沒法拿舊大陸去賭。
舊大陸才剛剛開始轉好。
儘管他覺得那群新大陸貴族不會那麼輕易地走向同歸於儘，但誰知道呢？新大陸指不定就有幾個瘋子呢，人都是複雜的，殷雲那種狠角色也出生於新大陸不是嗎？
“我也是個普通人。”諦複附和。
電梯門開了。
諦複領著覃戊司走出去。
原本等在電梯外的人恰好聽到諦複這一句話，表情都變得有些迷茫。
不過諦複並未管他，隻是邊走邊對覃戊司道：“我和覃先生沒什麼不同。”
“算了吧，你抗壓能力比我強多了。”覃戊司覺得諦複大多數時候都是冷靜的。
“那是作為一個工具的抗壓能力。”諦複補充。
“工具？”覃戊司問他。
“我沒什麼自己的思想。”諦複點點自己的太陽穴，“我在隨波逐流，我和爸爸的關係很不錯，但我並非從心底認同他，我所做的依舊隻是在完成任務。”
“你真沒那麼認同他？”覃戊司倒是有些意外了。
“講真的，我對人性也沒那麼大的信心。”諦複雙手插兜，和覃戊司擠在一起，“隻是我懶得去深想，畢竟再糟糕也不會比現在更爛了。”
他們走在辦公區，儘管這裡的人都知道他倆在這兒，但心裡知道是一回事，實際上看見又是另一回事。
無數人呆愣愣地站在，目送他們遠去。
而在諦複他們走到懸浮車停靠點後，圍觀人群中卻有兩個男人衝了上來：“喂！等一下！”
那二人臉上疤痕交錯，隻有舊大陸幫派成員才會刻意留下臉上的傷，讓他們顯得更硬漢。
但這種裝扮和周遭的工作人員是不相稱的。
立即有人反應過來：“他們倆是誰？”
“不知道，沒見過啊！”這裡的工作人員也有曾經潛伏幫派的。但如今舊大陸與新大陸撕破臉，他們不需要再隱藏，便去做了修正手術，讓自己看起來文雅一些。
眼見那倆麵帶傷疤的男人就要靠近001，周遭人群躁動了。
不知何處飛來了一個合成金屬的箱子裡，直直砸在了其中一人的腦殼上，隨後周遭人群奮起撲來。
“你們想對001做什麼！”
“混蛋！現如今居然還有這麼明目張膽的刺殺，你當我們是死的？”
“等，等一下！”傷疤男抱住頭，艱難地保護自己，“我們是上級指派過來負責保護001的！”
“放你娘的屁吧！001這麼厲害還需要保護。”當即有人反駁。
“如果他不需要保護，那你們在做什麼！”另一個傷疤男大吼。
氣氛在一瞬間陷入凝滯。
是啊，如果他們想要刺殺的是001，那他們這麼多人在這兒好像也不起什麼作用。
眾人回頭看向001。
發現001已經半個身子沉入影子中了。
“覃先生。”諦複無奈地看向一旁的覃戊司。
剛才那群人說這是刺殺的時候，覃戊司第一反應就是把諦複往影子裡塞，而傷疤男反駁之後，覃戊司也反應過來了。
覃戊司默默拉住諦複的衣領，把諦複拽起來。隨後俯身拍拍諦複的褲腿：“怎麼掉進去了？真不小心。”
諦複很無奈。
兩名刀疤男趁機會擠出人群，這次他們打開了虛擬屏，給諦複看有上級簽名的文件。
“上級讓我們來負責您的外出安全，免得你們再遇到什麼奇怪的東西。”領頭的那個黃毛語速很快，生怕又被莫名其妙地攻擊，“還有，我們負責提醒您偽裝您的臉。”
很顯然，他們的出現是因為上次諦複的暴露。
諦複瀏覽過文件，又抬頭看向兩人：“你們一直都是舊大陸聯盟的人？”
“啊不，我們是剛被收編的幫派成員。”黃毛有些不好意思。
“剛被收編就安排到諦複身邊來了？”覃戊司皺眉，覺得不對勁。
“我們倆是敵對幫派的首領。”那個棕色頭發的連忙補充，“幾天前我們聚在一起打了一架，今天剛從禁閉室出來。”
黃毛接著說：“我們出來之後差點又打上了。”
“這和你們被安排在我身邊有什麼關係？”諦複詢問。
二人異口同聲：“因為我們喜歡你。”
覃戊司的表情更為凝重，默默把諦複往自己身後拉。
“他們說我們隻能選擇同時接受任務，或者放棄。”黃毛表示，“而且在你身邊我們不能起衝突。”
“所以我正學著和他搞好關係。”棕毛朝諦複伸出手，“那，那個，能握個手嗎？”
覃戊司壓低聲音問諦複：“他們說的喜歡是哪種喜歡？”
“楊嵐那樣的？”諦複覺得那兩人的眼神自己很熟悉，細細想來，那和他在楊嵐以及吳女士身上看到的差不多。
諦複伸手與對方交握。
那一瞬間，對方臉上顯露出了讓諦複無法理解的，熱烈的笑容。
與此同時，在新大陸上，被諦複拉黑了的005作了一天的妖，最後被002按在地上揍了一頓狠的。
005身體零件損壞，送去維修了。
這群戰鬥係仿生人的行為其實是自由的，隻要他們牢記自己的任務，那高層也不會對他們再做要求。
005的作妖他們都習慣了，但002從來沒有那麼暴躁過。
儘管002比005要更加強悍，但他從不過分顯露。這一百個仿生人裡頭，性格最溫的估計就是002。
所以在002把005揍了之後有研究員過來回訪詢問緣由。
研究員一臉嚴肅地來，滿臉懵逼地走。
002揍005的具體原因高層並未透露，他們也並未給予002任何懲罰，這倒是勾起了許多人的好奇心。
負責克隆體侵入的那位指揮官便在午飯時見到了002。
002坐在基地的第三食堂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