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食堂的人很少，大多數貴族家裡有私人的廚師，而仿生人們一般都在第一食堂進餐。
“你在看舊文明的資料？”指揮官帶著飯菜坐到了002的麵前，002的麵板並未設置隱私模式，所以指揮官能看到文字。
002抬頭看了一眼指揮官，隨口道：“是舊文明的小說，不屬於資料。”
“我不知道仿生人還喜歡看小說。”指揮官笑了笑，“這裡麵記載的都是些虛假的故事。”
“還好，挺有趣的。”002旁若無人地繼續看。
指揮官也跟著瞅，最後他詢問：“是反烏托邦題材的？”
“對。”002點頭，“很有趣，那個時代的人類似乎熱衷於討論生存與自由。”
“當人的所有欲望都不需要追逐，想要的一切都唾手可得時，人似乎也會失去生命的活力。”指揮官說完這話之後，發現002看向了自己，他笑了笑，“有沒有覺得我們這類生物很可笑？”
“可笑？你是指一群有欲望的人類居然會幻想未來能建立烏托邦嗎？”002緩慢開口問。
指揮官哽住了。
002關掉小說：“我很喜歡看舊文明人類對未來的暢想，因為他們所暢享的未來，就是我們生活的這個‘現在’，而根據我的了解，這個世界從未出現過烏托邦。”
指揮官輕咳兩聲，一時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他是個臉皮薄的人，但這一刻，他卻有種莫名的羞恥感。顯然，他認同002的說法，人類這種生物有時候太看得起自己了，他們低估了自己的糟糕程度。
002和005不同，他不會閒得沒事到處溜達。基地裡005的熟人很多，但和002有接觸的卻沒幾個。
“你到底想要問什麼？”002不想再跟這位指揮官兜圈子，“你是想知道我為什麼揍005？”
指揮官一愣，隨即他隻能承認：“很難不好奇，畢竟你看起來這麼冷靜。”
002很無奈，他按了按自己的太陽穴：“我不去第一食堂就是因為這破事兒。”
“因為你的仿生人朋友也會追問你？”指揮官問。
002點頭：“我揍005的原因其實很簡單，因為他拿隊長做主角寫小說。”
“你很介意這個？”指揮官詫異於002的直白，“我以為你們和001的關係並沒有多好。”
“但我覺得彼此關係再怎麼糟糕也不能拿隊長造黃謠，而且005故事裡另一個主角就是他自己。他很明顯對自己的情感認知是有問題的。”002不覺得005喜歡隊長。
005對隊長其實沒有欲望，畢竟005連散發荷爾蒙的腺體都沒有。隻是他知道隊長和那位初始鬼肯定會發生關係，並且現在隊長的目光都落在那個初始鬼身上。
005就像個想要奪取大人目光的小屁孩，但他做得太過分了。
“三萬字的文章，兩萬九千字的少兒不宜內容，還都是抄來的。”002麵無表情地說，“他哪怕自己寫一段，我也不會氣成這樣。”
指揮官：……
他默默低頭，安靜吃飯。
指揮官不明白，這些戰鬥係仿生人不是沒有那啥功能嗎？怎麼一個個還能這麼生猛。
偏偏002不肯放過他：“你想不想看看？”
“嗯？看什麼？”指揮官背脊僵硬。
“005寫的那些東西。”002說。
“不不不！不用了。”指揮官拔高聲音，如果不是身下的椅子與地麵是一體的，他估計已經摔地上了。
他反應很大，002皺眉不解：“您沒怎麼看過這些東西嗎？”
“我對這些不感興趣。”指揮官連忙擺手。
“劉少校，你已經而二十九歲了吧。”002麵露擔憂，“您有沒有考慮過去檢查一下身體？”
被稱為劉少校的指揮官下意識地反駁：“我的身體沒有問題！”隨後他注意到周遭許多人都看向了他的方向。
“抱歉。”指揮官垂眸，儘管他非常不舒服，但他卻沒有扔下食物直接離開，他從不會浪費這些東西。
【你也許可以找機會多接觸接觸克隆計劃的負責人員。】這是002曾經收到的消息。
【策反他們？】
【不是“他們”，而是其中那些不從“貴族”身份獲取便利的，死板又一根筋的個體。】
“我以為你們人類都是喜歡這些的。”002給指揮官遞了清潔球。
“也許有人喜歡。”指揮官接過，“但我沒法接受，這些行為在我看來有些惡心。”
“嗯？”002挑眉表示疑惑。
而指揮官隻是禮貌性地笑了笑：“是我個人的原因。”
002沒再多問，他隻是點點頭，隨後開始進食。
“你剛才叫我劉少校？”指揮官始終穿著軍裝，軍銜看他的肩章就能看出來，但他和對方並無交流，002怎麼會知道他姓劉？
“您和您的父親長得很像。”002抬眼說，“隻不過性格差得有點大。”
在提到父親的時候，指揮官的表情明顯有一瞬的僵硬。
“恕我直言，我討厭您的父親。”002的厭惡表達得很直接。
他們這群戰鬥係仿生人與人類軍方並無太多牽連，基本屬於獨立的兩個部門。
“他是個很會炒作的假人。”002說，“我總覺得他比我更像個仿生人，不過仿生人沒法像他那樣，生出那麼多孩子。”
指揮官笑了：“你們仿生人都這麼有個性嗎？”
“有個性是指你覺得我跟005差不多？”002詢問。
“不不不，你們差很多。”指揮官擺手，“我隻是覺得你們仿生人都很有意思。再怎麼溫和，攻擊性也是強的。”
“隻是實話實說。”002解釋。
“包括001的事也是實話實說？”指揮官忽然轉移話題。
“隊長的什麼事？”002他們這群仿生人堅持稱呼001為隊長，基地的人已經習慣了。
“001真的會喜歡彆人嗎？”指揮官問。
002愣了一下，隨後他明白了：“你也喜歡001啊？”
……
是夜，諦複忽然收到了楊嵐的消息。
“他讓我以001的身份拍攝一些‘來自過去’的影片？”諦複看到消息忍不住皺眉。
“嗯？乾嘛用的？”覃戊司不能理解。
“說是002要用。”諦複抬頭看向覃戊司，“跟那個克隆的小孩有關係，002準備策反其中的關鍵人物。”
“那乾嘛要你的視頻？”覃戊司把手裡的奶茶遞給諦複。
“002說之後也許有用，因為那位關鍵人物對我的印象還挺正麵的。”諦複接過奶茶，說了聲謝謝。
“也是粉絲？！”覃戊司相當詫異，“你到底有多少粉絲！”
“我……也不是很清楚。”諦複覺得他自己受歡迎的程度誇張到他自己都開始不理解了。
覃戊司坐在諦複身邊，他指了指門口：“待會兒你的那兩個粉絲還會過來和你一起吃宵夜。”
諦複歎了口氣，隨後默默靠在了覃戊司的肩膀上：“覃先生，我的壓力好大。”他隻是個普通的戰鬥係仿生人，他沒有做偶像的那個心理素養。
覃戊司輕拍諦複的後背：“沒關係，沒關係，我會陪著你。”他輕輕揉著諦複的後脖頸，希望能給諦複減輕壓力。
諦複往覃戊司的懷裡拱，就在覃戊司憐愛之情即將滿溢而出的時候，門被敲響了。那兩位被安插過來的保鏢到了。
諦複瞬間從覃戊司懷中起身，表情變得沉穩。
他去開了門，將那兩位曾經的幫派首領迎進來。
而那兩位據說曾經打得頭破血流的首領，此時卻像是見到偶像的小孩一樣，滿臉通紅，腳步虛浮，就差尖叫了。
覃戊司是知道諦複有點偶像包袱的，大概是害怕讓人失望，所以在彆人對他飽含期望的時候，他會很緊張。
隻是覃戊司沒想到，這種緊張除了自己能看出來，那兩位幫派頭目也看出來了。
“001先生，你是覺得不自在嗎？”黃毛激動地詢問他。
棕毛補充：“是我們讓你覺得不自在了？”
“還行。”諦複說。
而覃戊司適時在一旁詢問：“你們為什麼這麼喜歡他？”
棕毛和黃毛一齊看向覃戊司。
“我是指，你們甚至不了解他，你們為什麼能這麼喜歡他？”覃戊司解釋。
“因為他是001。”黃毛解釋。
棕毛不太能理解這個問題：“還需要什麼特彆的理由嗎？”
“他是諦複。”覃戊司糾正。
黃毛看看諦複，又看看覃戊司，有些明白了。他撓撓頭：“我們其實知道諦複和宣傳裡的001不一樣，我們不是小孩了，我們在舊大陸摸爬滾打活到了三十多。”
“但哪怕是對我們而言，001也依舊是特殊的。”黃毛將手裡拎的食物放在了桌上，“我曾經擁有過一個001外附機甲的玩偶，在黑夜裡，那是唯一能保護我的東西——在精神上保護我。”
“我沒有父母，那個001的玩具是我撿過來的。”黃毛笑了笑，“我其實很清楚001是遙不可及的，八歲的我並不幼稚，不然我也沒法長大了。隻是人總要靠點信念才能走下去，更何況此時的你就站在我們麵前？”
“001，或者你更喜歡我們叫你諦複？”黃毛作為一個曾經的大哥，跟人剖析自己的內心還怪不好意思的，“你在我們麵前其實可以放鬆一些的。這麼些年被宣傳的所謂偶像那麼多，隻有你一個，站在了我們麵前。”
“我不需要抱那個撿來的玩具，默念‘001保護我’，你就站在這兒，和我們站在一起。”
“你麵對我們會緊張，會擔心讓我們失望。”黃毛直白地說出了諦複的情緒，“這一切幾乎都是在告訴我，你覺得自己並不特殊，而這對我來說很重要。”
“我們是舊大陸人，諦複。”黃毛指向自己，“我這種墮落沒救的廢物，和我曾經仰望的那個英雄沒有不同。這種情緒你能明白嗎？”
“你不墮落。”諦複皺眉，對方明明已經被收編了。
黃毛聽了這句話，激昂的情緒終於再也控製不住，眼淚都落了下來。
他朝諦複張開雙臂。諦複隻能抱住他。
棕毛默默湊上來：“也給我抱一下。”
諦複也摟住了棕毛。
這二人都是一米八往上的男性，諦複一次摟了兩個，感覺自己快被他倆給擠成條了。
他很迷茫，這倆以前真是死敵的關係嗎？
而一旁的覃戊司嘖嘖搖頭，感慨著偶像的力量真不得了，同時欣賞著諦複窘迫又帶點開心的表情。
像是被誇了之後不好意思的靦腆小孩。
有點可愛。
覃戊司掏出拍立得，給諦複來了一張。
諦複：？？？
等等，覃先生手裡那個東西他好像完全沒見過啊！哪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