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句話剛說出來, 全家人都呆住了。
在寧初夏剛去念書的時候,寧家還是有過三四回媒人拜訪,都不打算相見, 就想直接把寧初夏定下的,其中翠花嬸子娘家姐姐家尤其熱心。
寧父和寧母沒答應, 他們總覺得村裡那些以前看上去順眼的適齡小夥配二女兒要差上不少。
後來,寧初夏一去不複返,他們又知道女兒在做什麼, 更是不可能替女兒決定, 寧父和寧母自然是催婚過的,可女兒著實是忙, 沒有時間關注個人生活,他們又天高皇帝遠, 乾涉不上, 隻得放棄。
來的軍官暗示過他們, 未來寧初夏的丈夫,是要接受審查的, 否則萬一混入什麼不軌之人, 難免對寧初夏造成影響。
聽懂這暗示, 寧家人都嚇了一跳,更是不敢隨意安排寧初夏的婚事, 自那之後,隻有偶爾在寄信時問上兩句, 便沒再多做追問。
可現在這是什麼情況。
“你是不是看錯了?”寧父皺眉追問。
“沒看錯, 你看!”寧初春趕忙在那信封裡掏了掏, 果然找到了一張照片。
寧父和寧母立刻接過了照片,湊近了看。
照片上, 寧初夏坐在椅子上,身上穿著簡單的白襯衫,配著一件灰色過膝百葉裙,頭發則稍微紮了下,披在身後。
站在身後的男人,穿著簡單的西裝,戴著細框眼鏡,看上去文質彬彬,長相俊朗,看上去像是個讀書人,但是又隱約給人一種板正的軍人感。
兩人站在一起,確實很是相配,但是……
“這男人是誰?”女兒寄來的每一張照片,寧父都裝在相冊,時不時和妻子翻看,她幾乎沒在信中提過男人。
寧初春看了下信,啼笑皆非,他沒想到,妹妹居然把對方的“簡曆”都寄過來了,他大概確認了下便同父母說明起來:“他叫簡衡之,是同初夏一個單位的同事,父親是軍人,母親是文工團的,首都人,和妹妹一個學習,比她大三歲……”
“兩人一起工作已經挺長一段時間,關係融洽,感情不錯,而且又是做同一個項目,介紹人是初夏的那位教授,和研究所的一個負責人。”
聽著寧初春的介紹,寧父和寧母對視一眼,大概了解了這位簡衡之的情況。
寧初夏給的材料實在詳儘,詳細到連什麼身高體重血型家族病史體檢報告都附上了,寧父和寧母對著這份報告,是無奈又好笑。
這結婚哪有問到這份上的。
到了這程度,寧父和寧母也沒什麼好挑剔的了,這簡衡之的條件確實不錯,寧初夏不是會撒謊的個性,她說這人不錯,應當確實就是不錯。
雖說寧父和寧母有些遺憾,女兒的對象不是他們定的,可他們認識的適齡男生裡,確實也沒有配得上女兒的。
這組織介紹認識,在他們看來,那肯定是靠譜的。
不過……
“那初夏,帶不帶他回來?”寧母猶豫地問。
“帶。”寧初春翻了下,“初夏說先問過你們的意見,你們如果不反對,他們就先打報告領證,過後實驗結束了,就會一起回來。”
“這樣好,這樣好。”寧父和寧母直接將照片拿了過來,“你去同初秋說一聲,我和你媽看看,家裡有沒有什麼合適的東西,到時候給初夏寄過去。”
他們憂心起沒準備嫁妝的事情,也不知道首都那邊,習慣和他們一樣不一樣。
……
寧初夏指導完學生,便收起東西預備回房間。
才出實驗室,便遇見一直站在門口的簡衡之。
“你怎麼不進屋等?”寧初夏並肩和他同行。
直到此刻,她依舊覺得有些許的神奇。
事實上,寧初夏這輩子本是沒想過要結婚的,雖然每回都在不同的世界過完一生,可說到底,她總覺得自己像是個“過客”,總是要離開的。
這輩子寧初春因為分配到了其他城市,並沒有和丁恒茹走到一起,至於丁恒福,寧初夏已然沒再聽過這個名字。
她從大學開始,便沒再遮掩自己多年來所學的知識,有時她甚至覺得快穿世界就像個“學習模擬器”,她在每個世界,總能學到一些新的東西。
除卻記憶好之外,寧初夏並不認為自己比這個時代的科學家聰明多少,她更多的是有超前的眼光,能夠在諸多研究方向中選擇正確的那個。
而身邊的簡衡之,倒是真正意義上天才的那一個。
如果說,每個科研項目都像是在走迷宮,從同一個入口進入,在每一次選擇時踏上不同的道路,最終也導向不同的結果。
有的人迷失在其中,有的人雖然找到了出口,但磕磕碰碰繞了很大一圈,有的人找到的出口略有殘缺,要的不是自己想要的,或者結論不那麼符合心意,隻有少數人,能夠以合適的速度,找到最正確的出口。
那麼在這個迷宮裡,寧初夏是提前從終點牽了紅線回來的人,道路還是得自己走,不過總能修正方向。
而簡衡之,則是那個也許會走錯路,但是會以驚人的效率意識錯誤,修正錯誤,不斷調整,最後甚至超車寧初夏,走到終點的那一個。
寧初夏在初見簡衡之不久後,便意識到了簡衡之對她的好奇。
這份好奇的由來也挺正常,對於簡衡之來說,這世上大概有一半的人是難以溝通的人,寧初夏雖然起初不太能理解簡衡之跳躍的邏輯,不過她記住的東西多,應變能力也強,總能以極快的速度反應過來,給予回饋。
“我算過了,你在五分鐘內會出來。”
嗯,又是他的大數據計算。
寧初夏也有自己的大數據,比如現在,她知道簡衡之百分之百沒有吃晚飯,她帶著簡衡之便是往食堂的方向去。
“你的實驗做的怎麼樣了?”
“已經完成了,明天寫報告。”簡衡之繼承了來自父親的身高,近一米九的個子,寧初夏在他身邊顯得格外嬌小。
這實在是……快得驚人。
簡衡之:“所以,你可以回實驗室了嗎?”
寧初夏腳步停住,抬頭便看見簡衡之眼底一閃而過的委屈。
說到這事,她有些心虛。
簡衡之的告白,對於寧初夏來說是意外事件,雖然在猶豫之後她還是答應了下來,可辦公室戀情還是有些奇怪,即使身邊的人知道以後都挺支持他們倆的強強聯合。
寧初夏主動地找了個新項目,把原先的老項目丟給了簡衡之。
那天之後,簡衡之便死活不進“她”的實驗室一步,好像不進,寧初夏就隻是借用那個實驗室而已。
“我可以和你一起,項目很快就能完成。”簡衡之很困惑,“不好嗎?我們一起,應該更快的。”
寧初夏看著簡衡之的眼神,心裡有些許的愧疚,她頗為無奈地看他,隻得老實承認:“有你在,我有時候會走神,不能專心做實驗。”
簡衡之忽而笑了,他伸出手牽住了寧初夏的手:“那就我多做一點,我專心的時候,還能做得更快。”
他一瞬間神采飛揚的模樣,讓寧初夏的心也跟著軟化了下來。
好吧好吧,都依他了。
進了食堂,兩人的手才分開,寧初夏找了個靠邊的空位置坐下,簡衡之承包了所有的打飯工作。
他對於寧初夏的數據掌握得很全麵,每回打回來的菜,都很合寧初夏的心意。
簡衡之是不讓寧初夏乾活的,寧初夏猜想這應當是簡家的傳統,簡父是個軍人,從小對簡衡之要求很高,寧初夏去過簡衡之宿舍一回,他平時就連被子都是折的豆腐塊,床單上一個皺褶都沒,衛生也做得很好,簡衡之沒回到寧初夏宿舍,都會主動地打掃衛生。
寧初夏不是不愛乾淨的人,隻是簡衡之的標準太高。
所幸,簡衡之對於自己的標準,向來是自己完成,從未對寧初夏提出過意見,他隻是這麼默默地收拾著。
“今天是魚香肉絲、蔥燒豆腐,乾鍋包菜,胡辣湯。”簡衡之手很穩,將菜盤放到寧初夏麵前。
他吃飯像是在行軍,很快便吃完,深度貫徹光盤行動。
這起初給寧初夏的壓力很大,寧初夏不愛浪費,可是吧……比如說尖椒肉絲不吃尖椒,蔥燒豆腐不吃蔥這種小習慣著實不好改,當然,隻是和簡衡之吃過一次後,這負擔便也不存在了。
“我吃好了。”寧初夏吃完了飯,理直氣壯地將盤子往前一推。
簡衡之便將盤子放到麵前,將剩下的菜吃掉。
旁邊有研究所的同事路過,忍不住向寧初夏投來調笑的眼神,最近研究所的話題,是在說寧初夏“禦夫有術”,雖然兩人還沒經過女方家長同意,尚未領證,可簡衡之已然一副持證上崗的模樣,風雨無阻。
吃過了飯,便是飯後消食,兩人走在一起聊的話題通常都和科研有關。
寧初夏過目不忘,對於論文,就連摘要都能複述。
一般是她來還原論文的內容,簡衡之給出他的意見和想法,最後寧初夏會結合自己的判斷,還有來自於後世的經驗大概做個歸納總結。
曾經有好奇他們倆平時聊什麼的同事悄悄地摸了過來,跟在後麵聽了一會便沉默地離開。
後來這便被研究所引為笑談,時不時拿出來開兩次玩笑。
眼見到了寧初夏宿舍樓下,簡衡之難得的走神,聽不進去寧初夏說的科研相關討論。
寧初夏瞥了眼簡衡之,他一向很認真聽她說話,否則那所謂的寧初夏版大數據也搭建不起來,今天有點奇怪。
簡衡之輕咳:“我打了報告。”
“嗯?”
簡衡之補充,這處沒有路燈,看不清他的臉色:“我申請了新的宿舍。”他頓了頓,“應該很快就會批下來。”
研究所為了保密,以及實驗條件,位置比較偏僻,當初宿舍也是陸續改建的,為了能實現資源調配,早期大多數人都是在單間宿舍擠著,少數甚至是幾人合住一間,後來建了專門的宿舍樓,住宿條件才得以緩解。
寧初夏和簡衡之住的都是單間宿舍,不在同一棟樓。
見寧初夏半天不說話,簡衡之聲音有些餓低:“你怎麼想?”
寧初夏抬頭看他,不過顯然,黑漆漆的夜看不清什麼,她忍不住想笑:“你說呢?我怎麼想?”
“……”簡衡之沉默了好一會,無奈道,“我不知道。”
他喜歡一切的科學反應,隻要找到原因,考慮變量,結果便是必然。
寧初夏是他唯一著迷的非科學存在,他試圖分析,卻總也得不出結論。
就像此刻,輸入了問題,無法分析,無法得出結論,沒有標準答案。
“我啊。”寧初夏促狹地拉長尾音,能感知到來自簡衡之的緊張,“我不喜歡太大的房子。”
是不同意的意思嗎?簡衡之沒由來的沮喪,是他太著急了嗎?可初夏不是已經答應他如果父母同意就申請領證,也陪他回過家了嗎?
“所以不要申請四居室,三居就好,不是有幾套小點的嗎?伯父伯母有房子住,平時也很少過來,家務都是你做,你忙不過來。”
簡衡之木訥地回答:“我做得過來的。”以往暑假家中四合院的衛生,他一個人也能做好。
寧初夏有些無奈:“那就聽你的,你想要多大的都行,隻要你忙得過來,有點晚了,我先上樓了,你好好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