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殺氣(1 / 2)

折腰 蓬萊客 6186 字 8個月前

昨日博陵凱旋,大敗前來進犯的北方另一大軍閥並州陳翔,今夜又逢君侯大婚,營房裡殺羊宰豬,破例上酒,既為犒賞,也是君侯賜下的喜酒。

魏劭從十七歲親自治軍開始,每逢行營,必與將士同鍋而食,同帳而寢,若拔城奪地,則身先士卒,每戰必先,但治軍也極其嚴明,令行禁止,士兵對他既敬且畏,平日很少能有放開一飲的機會,今夜喜上加喜,城外連營裡篝火熊熊,到處可聞嘹亮高歌,酒至半酣時,前方忽然傳來一片歡呼,士兵紛紛湧過去察看,見魏劭竟然出城到了軍營,親向奮勇作戰奪回了博陵的將士敬酒為謝。

君侯新婚之夜,竟還不忘出城犒慰將士。整個連營頓時沸騰了起來,士兵將他團團圍住,爭先向他敬酒恭賀新婚,魏劭笑容滿麵,也是豪氣乾雲,竟來者不拒,還是同行的魏梁恐他醉倒誤了洞房,連連替他推擋,魏劭最後才得以脫身返城,隻是這時,夜也已經深了。

……

儀式完畢,新婦先被引送到了設在魏劭平日寢居射陽的新房裡。小喬被服侍除去衣妝後,請春娘和侍女們先下去。侍女魚貫而出,最後剩下春娘還站那裡,遲遲不肯出去。

春娘丈夫本是喬家家兵,她二十歲產下一女,未出月子,丈夫不幸死於一場作戰,公婆便不容於她,要將她改嫁換錢,後打聽到使君府裡新得一女公子,正要找一個合適的乳母,想著若能被挑中,得的錢財必定比鬻賣兒媳要多,便尋門路找了進去。春娘貌正體健,小喬母親打聽了下,她平日安分誠厚,沒了丈夫,公婆便要將她賣掉,心有不忍,且她丈夫又是為喬家作戰而死的,便也不顧忌諱,請神婆為她淨身後讓她做了小喬的乳母。春娘感恩圖報,用心撫育小喬,一晃至今。如今小喬遠嫁,她自然不舍,陪著跟了過來。

此刻洞房花燭,本是良辰美景,卻總似乎少了那麼一份的圓滿。春娘想到方才窺到的魏劭,身長體壯,孔武有力,一望便知慣是刀頭舐血的人,使君之女卻體嬌質怯,大腿恐怕還沒他伸出來的胳膊粗,加上又剛及及笄之年,唯恐魏劭凶暴,若粗魯對待,恐怕會讓她吃苦,心裡更是放不下去。

春娘雖是婢,也如半母。小喬見她望著自己欲言又止,一臉的擔憂,反而上去勸慰。

春娘極力露出歡喜神色,附到小喬耳畔,再三叮囑,說等魏侯入房與她行周公之禮時,勿忘以嬌弱之態侍之,激他憐愛,男子大凡生出憐愛,對待自然也會溫柔。

“萬萬不可逞強。切記,切記!”

小喬聽她這麼再三地叮囑自己,這才明白她剛才遲遲不願離開的原因。雖然兩世為人,大約這方麵的經驗不夠,聽完麵皮還是忍不住微微一紅,胡亂點頭應了下來。

春娘這才鬆開她的手,一步三回頭地出了新房。

……

房裡最後隻剩小喬一人,等著新郎魏劭的到來。

這是一間方正而闊大的寢室,入口擺設了一張高過人頂的六扇黑麵朱背漆繪雲龍紋折屏,將寢室隔成了內外雙間。屏風側旁安放大床,床上鋪設了嶄新的纁紅寢具,被枕整齊,一側帳頭懸垂穀紋雙玉璧,既為裝飾,也是新房驅邪。對麵地上設一張供坐的長方矮榻,鋪著茵褥,中間一張案幾,其餘櫥櫃、箱笥各自靠牆而置,燈台之上,一對小兒手臂那樣粗的紅燭燃著,此外房中便沒了多餘飾物。

小喬打量完屋子,自己站在中間,對著紅燭發起了呆。

大約受了春娘剛才那一番叮囑的影響,呆著呆著,原本沒什麼大感覺的小喬漸漸也有些緊張了起來。

前世的小喬,在多年之後曾與堂姐大喬暗地會過最後的一麵,那時魏劭已快稱帝,身邊有一個女人,據說很是寵愛,而大喬名義上雖是他的夫人,他卻對她不聞不問,早任其自生自滅了。

也是那一次的會麵,小喬才知道,原來從大喬嫁給他的第一天起,他就沒有碰過她一指頭。

大喬雖不及小喬天香國色,但也楚楚美貌。他竟然對一個已經成為他妻子的美麗女人碰也不碰一下,可見他對喬家的憎恨到了什麼樣的地步。既憎恨到這樣的地步,卻又同意聯姻娶了喬女,心機之深,隱忍之能,也不是一般人能做的到了。

正是抱著這樣一個先入為主的印象,所以小喬覺得今晚,這個魏劭應該也不會碰自己的。但隻要沒發生,什麼事都有個不確定。

萬一呢?

他要是和自己正常圓房,看他那體型和體重,坐下來重些,說不定就能把自己壓吐血,要是心情再不爽——這個可能性極大,來個獸性大發的話,自己現在這個在時人眼裡已適婚,但實際還要再過兩天才能勉強湊夠十五虛歲的身子板,恐怕真的吃不消。

她也實在無法想象自己像春娘叮囑的那樣,在做那種事的時候,在他身下來個什麼以柔克剛。小喬前世曾嫁過劉琰,但作為她自己,雖稱不上一無所知,但畢竟,在這方麵還沒來得及積累些什麼實戰經驗,就到了這裡變成了如今的小喬。

小喬越想越沒底,最後定了定神,繼續坐到大床對麵地上的那張矮榻上發呆。

……

剛來這裡時,她很不習慣時人坐姿。現在高腿椅凳還隻出現在北方胡人的部落裡,高腿而坐也被視為粗野無禮的舉動。她隻要坐下去,在人前就隻能保持兩種姿態。要麼臀部落在腳踵上跪坐,算較為輕鬆的日常坐姿,或者,將臀部抬起,上身挺直,稱長跪,又叫跽坐,是準備起身或者迎客,表示對他人尊敬的一種坐姿。

無論哪種坐姿,小喬都沒法保持長久,更不可能像春娘那樣,一坐一個時辰不動一下地繡花做針線。從前在家裡,隻要跟前沒外人,頂著要被春娘責備不雅,她還是經常改用伸直兩腳的坐姿來放鬆雙腿,所以直到現在也依舊沒學會長久跪坐的本事。

小喬在榻上正襟危坐許久,依然不見魏劭歸來。外麵靜悄悄的,什麼聲也聽不到,便伸直腿,從邊上撈過來一個靠箱,放鬆四肢,半躺半靠在了榻上。

外麵天寒地凍,屋裡的火盆燃的正旺,暖洋洋的,空氣裡飄著一股淡淡的熏香氣味。昨夜她沒有睡好,今天又折騰了一個白天,漸漸地,小喬犯困,朦朦朧朧快要睡過去時,耳畔忽然傳來一陣動靜。

有人來了。接著,她聽到外頭侍女喚:“男君歸。”

男君是家中仆妾對男主人的尊稱,相對於女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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