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喬送了他幾步,出房門後,目送他背影出了院,自己便回了屋。
……
魏劭打馬去衙署。
他在漁陽城裡時候,平常日常幾乎是魏府與衙署早晚兩點一線的往來,如無特殊,早上路過在這街的辰點也準的很,一般辰時初,上下不會超出一刻鐘。是以街道兩旁居民和商販都認得君侯,見他今早又這時候高坐馬背,身後跟了左右隨行,遠遠來了,紛紛便停下手邊的事情,站於街道兩旁行禮致意。
魏劭情緒不高,心不在焉,沒催馬,一路這樣不緊不慢地過去了。快走完這條街,離衙署沒多遠,對麵忽然一陣清脆叮當聲響,漸漸駛來一輛華麗的輕便馬車。車前以紫色煙紗籠罩,左右雙角懸著一對彆致金鐺,離的近了,隱隱可見煙紗內仿佛坐了一位女郎。馬車前行,金鐺發出不斷的叮叮當當悅耳聲音,吸引了路上許多的注視目光。
魏劭身為君侯,在漁陽行路,自然習慣走中央。那馬車也行中道。等近了些,便要相遇在道中。
魏劭一縷飄蕩到不知哪裡去了的君侯英魂,終於被那金鐺聲給喚了回來。抬頭看到迎麵是輛馬車要擋自己的路了,感到不悅,皺了皺眉,忽見那輛馬車停了下來,一隻中指戴著枚碩大宛若鴿蛋鮮亮紅寶石戒指的玉手從那麵紫色煙紗側探了出來,輕輕掠起輕紗,接著,馬車裡露出一張鮮豔的少婦麵孔。但見她綠鬢翠眉,唇點朱丹,一張芙蓉美麵,雙眸如水含情,鬢發側插了一支精致步搖,隨她探頭動作,金玉亂撞,發出窸窸窣窣的相撞之聲。
這少婦打扮美麗,風姿出眾,頭一探出來,道旁許多目光便投向了她。她的眸光卻獨獨望向對麵馬背之上的魏劭,麵上露驚喜,竟脫口喚了一聲“二郎!”
魏劭的視線落向對麵少婦,目光頓了一頓,略露詫異之色。
甫喚出了口,這少婦隨即仿佛又意識到不妥,忙改口:“多年未見,不知今日竟如此遇到了故人,實是萬幸。妾身不便下車,隻能在車中一拜,望君侯勿怪失禮。”
她說話時候,早有行於馬車旁的侍女過來將輕紗打了起來。少婦果在車裡,朝馬上的魏劭虛拜了一拜,旋即盈盈起身,一雙明眸再次投了過去。
美且豔的一個少婦,卻有這樣一把和她外表極不相稱的沙音,仿佛流露著欲說還休的一段憔悴滄桑。大凡男子聽到了,總是難免會在心底裡情不自禁地憐惜起來,想要知道她這憔悴滄桑背後的那些遭遇故事。
魏劭望著麵前這個和他少年記憶深處裡的那個影子仿佛已經重合不起來的美豔少婦,片刻後,點了點頭,道:“夫人何時到的漁陽?我竟不知。”
蘇娥皇道:“便是數日前的鹿驪大會,妾有一內侄名蘇信,亦前來參會。妾同行而來,本是為他助威。”
魏劭聽到蘇信二字,似乎想起了什麼,微微蹙了蹙眉。
蘇娥皇微微仰臉,望著他又道:“妾的侄兒因了求勝心切,當日風度全無,竟出手傷了喬小公子。我當時坐於觀台,見的一清二楚,這幾日心下慚愧,原本想次日便帶了侄兒前去致歉,不巧那兩日我頭痛舊疾發作,隻能停於驛舍靜養身子。及至昨日,人方好了些,才得知喬小公子已經回了兗州,心下更是愧疚難安。昨夜竟一夜無眠,今日登門,一是拜望外姑祖母,二來,要向女君致歉。”
馬車後跟隨著的一匹馬上,下來了一個青年,正是那日的蘇信。
蘇信麵帶慚色,到了魏劭的馬前自責認錯個不停,貌極懺悔。
魏劭瞥蘇信一眼,淡淡道:“致歉免了罷,我夫人也未放心上。”
“多謝君侯大量,妾身甚是感激。”
蘇娥皇眸光微動,落於魏劭麵上:“如此則我去拜望外姑祖母。”
魏劭道:“祖母這兩日小恙,恐不方便見客。夫人可擇日再來。”
蘇娥皇露出關切之色:“外姑祖母染了何恙?可要緊?如此妾身更要去探望老人家了。猶記從前小時,妾身在漁陽的那幾年裡,多蒙外姑祖母照看,出入貴府。從前種種的舊事,猶如昨日,妾時常記掛於心頭。如今既到了漁陽,又知她老人家體有不適,妾身豈能過門明知而不入?”
魏劭仿佛遲疑了下,終於還是道:“你若實在要去探望,去一下也好。隻不必停留過久。免得擾了祖母休息。”
蘇娥皇仿佛鬆了口氣,忙應下,又向他深深地致謝。
魏劭向她略微頷首,打馬從馬車旁經過去了。
蘇娥皇轉頭,透過望窗目送魏劭身影遠去,放下輕紗,吩咐了一聲。
馬車繼續往前,在金鐺叮叮當當的伴隨聲中往前而去。
快到魏府門前,蘇娥皇取出座下的一麵銅鏡,對著銅鏡以帕擦去麵唇之上的一層胭脂。又拔去發間那支耀麗步搖。對鏡端詳一番,方放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