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喬平就行動了起來。
他先與自己幕僚議定,由幕僚先私會喬家的一些將吏。兗州兵馬,實聽喬平調遣。無不應允。
喬平隨後過去單獨會喬越,提出防患於未然,壯大兗州兵馬的建議。
喬越對此起先並無多大的興趣。喬平和他詳談許久,向他分析當今時勢。
喬越出身軍閥世家,年輕時候也親自帶兵打仗過,並非完全糊塗不知世事,隻是性格懦弱,得過且過使然。被喬平勸的搖擺不定之時,堂外湧入十數名的將吏,齊齊跪地,聲淚俱下,同聲力諫。群情之下,喬越不得已點頭,將事情委托給了喬平。喬平隨後召了喬家將吏議事,大堂裡燭火通明,深夜未滅。
阿弟喬慈也去參加會議了。此刻還未回來休息。
小喬躺在床上,也是心潮起伏,久久不能平靜。
她想著記憶裡前世的種種事情,想著今生的比彘和大喬,想著父親終於開始著手行動了。
既然徐夫人的命運能夠被改變,那麼喬家隻要行動起來,至少,以後應該也不會是坐以待斃的結果。
小喬的腦子很興奮,想了這個想那個。想了一大堆的事。直到深夜,漸漸感到乏了。迷迷糊糊快要睡著之前,她的腦海裡,忽然跳出了一張男人的臉龐。
好像是魏劭的那張臉……
他似乎應該快回了……
小喬也想起來了,幾個月前送他出征的那個早上,自己曾答應徐夫人,以後都要送他出征,迎他歸來……
現在她人在兗州了,無論怎麼趕,也是趕不回去的。
這麼快就食言了……
小喬忽然感到慚愧。對徐夫人。
下回吧,下回開始,她一定做到。為了徐夫人……
實在很困了,小喬眼睛一閉,人就睡了過去。
……
魏劭在上次給徐夫人的家書裡,說這個月底回漁陽。
他提早十幾天到了。
凱旋的大軍還在他的身後,以每天一百裡的速度踏上返程。兵分兩路。
一路被帶到晉陽過今年的冬。到明年春,魏劭自己也要去晉陽與大軍彙合。
而另一路,隨他返回幽州。
但大軍行到高陽的時候,魏劭就將行軍日常交給將軍,自己脫離大隊,帶了一小隊輕騎,先行回到了漁陽。
他提早到了。
他抵達漁陽的那一天,早上剛下起雪,已經是半夜了。地上積雪堆積,深深地沒過了馬蹄。
南城門的守衛聽到擊門聲,城門下有人高呼“君侯歸”。
守衛以為聽錯了。
剛剛白天的時候,城門校尉還說,凱旋的大軍最快也要月底前到,讓他們時刻警醒,在君侯歸來之前,城防絕不能出任何岔子。
而現在,深更半夜的這個大雪天裡,卻有人在城門外呼君侯歸了。
守衛一股腦兒衝到城頭俯瞰。借著熊熊的火把之光,看到城門之外的雪地上,停了十幾匹的戰馬。都是能夠日行數百裡的大宛高頭戰馬。但此刻,這些戰馬卻仿佛已經跑的筋疲力儘,不停地甩著尾巴,粗重的響鼻聲此起彼伏。
紛紛揚揚的大雪裡,守衛們看向坐在最前頭的那匹馬上的人。
他身披戰甲,頭頂和戰袍的肩膀之上,堆積了一層薄雪。
他微揚著頭,守衛看到他的兩道劍眉之上,也落了層淡淡霜雪。眉下,是一張英俊而年輕的麵孔。
“君侯歸了!”
守衛驚喜地高聲呼叫,爭相湧下城頭。
稍頃,兩扇大門在沉重的咯吱聲中,往左右緩緩而開。
魏劭挾著滿身的霜雪寒氣,疾馳入了城門,往城北魏府而去。
門人從睡夢中被拍門聲驚醒,打開門,太過驚訝,以致於往了行禮,目瞪口呆地看著遠征數月未歸的君侯一身是雪地大步而入,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甬道的儘頭。
魏劭歸家,並沒驚動多少下人。也沒想在這辰點去吵醒祖母或驚起自己的母親。
他徑直就往西屋去。拍開了院門。
剛從熱被窩裡鑽出來的看門婆子抖抖索索地揉著眼睛,看清是男君回來了。張了張嘴,還沒來得及說出女君這會兒不在的話,男君已經往裡大步走了進去老遠,身後地上,留下他踏出來的一串足印。
魏劭徑直入了內院。
院中白昏昏一片。樹木、通道、台階、屋頂,都覆上了一層白。
四周靜悄悄的。夜空裡,雪也還在無聲無息地飄落。有幾片沾落到了他的眉心和麵龐,迅速被他此刻熾熱的體溫給融化掉了。
天寒地凍。魏劭卻並不覺得冷。相反,他此刻覺得熱。
許是身上的戰甲太過厚重了。他感到自己的後背,冒出了一陣潮熱的汗。
他的腳步邁的很快。並沒留意到走廊頂上每隔幾步便懸一盞的夜明燈籠,此刻都是黑漆漆的。
他幾步並做一步地登上台階,最後停在了門前。抬起胳膊,試探般輕輕推了推門。
她沒有上門閂。
門應手而開。
房裡黑燈瞎火。也沒魏劭想象中應該有的一陣撲麵而來的帶了點芬芳氣息的暖意。
魏劭腳步略一遲疑,還是繼續朝裡走去。最後他停在了床前。身影定住了。
窗外的雪光黯淡,但這已經足夠讓他看清麵前的景象了。
帳幔收在了兩側,床上擺著整整齊齊疊好的被枕,卻沒有她人。
空蕩蕩的。
魏劭眼睛睜的有點大,又趴下去,伸出手,摸了一下空蕩蕩冷冰冰的床鋪,這才猛地直起身,轉身大步朝外走去,腳步一聲聲地沉重頓地,到了門口,將門一把拉開,風裹著雪便湧了過來。
“人呢!都給我上哪去了?”
他衝著空蕩蕩的院落,大吼了一聲。
很快,西屋裡的燈火就變得通明了。
魏劭低頭,自己脫卸著戰甲。林媼在旁小心地道:“稟男君,女君一個多月前就走了。說是回東郡,探望她伯母的病。當時還是老夫人親口應允的。”
“誰護送她的?”
林媼回答了。
“可有說何時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