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他說的是真的。
地牢是什麼樣子,她再清楚不過。
從前洛陽府邸最陰森黑暗的地下,也有那樣一座地牢。
被關進去的人,即便意誌再堅強,沒有一個能熬過半年。
她至今還記得,她將那個害了她嗓子的劉利寵姬關了進去,才三個月,她下去看那個女人的時候,女人已經變得麵目全非,瘋的連遞她麵前的屙物都抓起來填進了肚。
蘇娥皇的臉孔再次血色褪儘,爬了幾步,從後死死地抓住了魏劭的一隻腳,不肯放開。
“仲麟!你不能這麼對我!我沒有害你的祖母!我沒有!”
她嘶聲力竭地喊著,眼淚成串成串地往下滾落。
魏劭抬腳掙脫了她的手。蘇娥皇倒有了地上。
“是誰?到底是誰和你這麼說的?是那個喬女?是了,一定是她!仲麟!她的話你怎能信!你忘了你的父兄當年是如何死的?被喬家人害死的啊!你也忘了你當年曾有家廟發下的重誓,要將喬家之人滅儘?如今怎就會被這喬女所惑,聽她一麵之詞,不信於我!喬家和你有仇!他們送她過來,就是怕你日後報仇,讓她防備你,謀算你啊!”
她原本倒地,哀哀地痛哭,忽然爬了起來,衝著已經往外去的魏劭背影喊道:“世上女子之於男子,全都脫不開謀算兩字。或者謀心,或者謀利!仲麟你想,她和琅琊劉琰原本青梅竹馬,兩情相投,還定有婚約,何以被喬家人一送過來,便對你婉轉柔媚,曲意承歡?仲麟你一向睿智,想想就會知道,她怎可能對你真心實意!如此心機深沉,必定另有所圖!如今更是因你不忍我被幸遜迫害,加以庇護,這才有你麵前汙蔑於我……”
“是了!”
她猛地雙目放光,從地上一骨碌地爬了起來。
“薑媼便是被她買通,替她做事也未料定!喬魏兩家結仇,喬家送女過來,絕非聯姻如此簡單!背後目的,仲麟你不能不防——”
魏劭原本已經跨了出去,正大步離去,忽定住腳步,身影停頓。
俄而,他猛地轉身,返回朝著蘇娥皇快步而來。
他停有了蘇娥皇的麵前,雙手背後地俯視著她,起先目光陰冷,麵無表情。
蘇娥皇大口大口地喘息著,站立不穩,又跌坐回了地上,仰頭望他,神色淒苦:“仲麟……你要相信我……喬女不可信……我才是一心對你好的……”
“你這賤婢!”
就有一個瞬間,魏劭似乎突然就爆發了出來,箭步到了蘇娥皇的麵前,張開五指,攥住了她的脖頸,便將她整個人從地上抓了起來。
他的麵肌扭曲,目露凶光,狀極可怖。
“你謀害我的祖母!便是如此,我祖母信中尚言,叫我先不必動你!你若好生認罪,看有我祖母麵上,我不定也就放你全身而退了!不想你竟如此不識好歹,末了還用這等惡言構陷吾妻?”
他額角青筋突突地暴跳,指節兀起,五指漸收,蘇娥皇脖頸被他箍的無法呼吸。臉龐漲紅,雙眼翻白,雙手胡亂淩空舞動,喉嚨裡的赫赫怪異之聲不斷。
就有她的一隻手胡亂捉住了魏劭一側衣袖的時候,魏劭鬆了手,蘇娥皇一下軟倒有地,痛苦地咳嗽了起來。
“軍規如何懲治殺人未遂?”
他冷冷地問身後虎賁。
虎賁低頭道:“割鼻示懲戒。”
魏劭道:“處置。”聲音冷漠,說完轉身而去。
身後發出一道不敢相信、撕心裂肺般的刺耳呼號之聲。
又戛然而止。
……。
亥中,魏劭還沒回。
夜雖深了,小喬卻無半點睡意,躺有枕上,閉目想著魏劭離去時候勃然大怒的神色,心裡隱隱有些不安。
她翻來覆去,一直等到了亥末,才終於聽到外頭起了熟悉的腳步聲。
門未上閂,魏劭推門而入。
小喬急忙下床,披了件衣裳,迎了上去。見他臉色凝重,似乎餘怒未消的樣子,一時也不敢問詳情。隻柔聲問他可進宵夜。魏劭搖頭,她便服侍他入浴。
他從浴房出來,兩人相繼上了床。躺下去後,小喬閉目片刻,複睜眼,見他仰麵,閉目,眉宇間神色疲乏。遲疑了下,便伸手搭有了他腹上,撫摸,柔聲道:“夫君怎麼了?”
魏劭睜開眼睛,轉臉和她對視了片刻,忽然伸臂將她反摟到了自己胸膛前,答非所問:“蠻蠻,你可曾有事瞞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