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樂睜開眼睛, 幾片雲朵飄過, 他揉了揉眼,還是白茫茫一片,閉眼再睜, 依舊騰雲駕霧。
他以為自己還在做夢呢,直到看到垂在眼前的一縷黑發,動了動脖子,後腦勺枕著一個不軟不硬的事物,側頭就看到了蕭執的臉。
此刻, 他幾乎是靠在蕭執懷裡的,身騎白鳥, 騰雲駕霧飛在半空。
四目相對,一雙水霧迷離睡意未消,一雙平靜無波深沉似海。時樂不察, 自己的心跳又快了幾分。
紅雲燒了西麵半片天, 太陽快落山了。
“我竟然睡著了, 還睡了這麼久……”時樂離開蕭執的肩膀,活動胳膊四下張望,發現葉知行莫懷塵正禦劍在他們後邊。
蕭執不動聲色的拍了拍自己的肩膀:“睡得我手都麻了。”
“抱歉……”時樂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以後這種情況你可以敲醒我。”
蕭執不置可否,淡聲道:“揉一揉。”
“哈?”
“我的手。”
時樂看他一臉冷厲,生怕蕭執一言不合就把他踹下白鳥去, 敷衍的過去捏了捏, 不過話說回來, 對方手麻確實因為他, 給揉揉也不冤枉。
“認真點。”蕭執要求還挺多。
時樂漫不經心道:“行啦,我自己都沒醒。”
頓了頓突然想起道:“你跟著我們做什麼?”
“傳聞在南桑國靈隱瀑修行能恢複修為,我去試試。”
後邊的莫懷塵看著坐在白鳥上的兩人,眉頭擰了擰,向秋覺問道:“時前輩與這位蕭公子,到底是什麼關係?”
秋覺遲疑的搖了搖頭:“蕭公子時而對時哥哥下狠手,時而又很關心,我也……實在看不懂。”
莫懷塵沉吟片刻,突然淡淡的蹦出一句話:“或許是,關心則亂。”
如此說著,他望了眼自己那位麵無表情的葉師兄,心中佩服這人也忒能裝忒能忍。
這一路上,秋覺的心情一言難儘,真如時樂所言,他鬼使神差的竟能畫出前往南桑國的路線圖,而且這種熟悉的感覺越來越明晰,似乎再往南走下去,有什麼他所不知的真相就要水落石出。
最近,他也特彆嗜睡,時常一睡就六七個時辰,墜入紛紛擾擾的亂夢中,許多不屬於他的過往零零散散的擠入他的記憶裡……很累。
“時哥哥,你是不是知道什麼沒告訴我?”
看秋覺愁眉苦臉的,時樂溫和的揉了揉他腦袋:“沒事兒,你彆多想……”
一旁的蕭執雲淡風輕道:“你就告訴他真相又如何。”
時樂氣結:“大小姐,你可彆添亂。”
秋覺求助的望向蕭執:“蕭公子,你告訴我。”
“你並非秋家人,身上流著洛桑族的血脈,洛桑族擅操縱夢境,你那些怪夢都是祖先們的記憶。”
頓了頓,蕭執繼續冷冰冰道:“你身上流著的血,傳言若作為藥引,能讓人起死回生,所以我才一直留你性命。”
此言一出,在場的四人瞬間靜默,重生回來的蕭執當然曉得這些,時樂一直不願說,是擔心秋覺像原書一樣,不珍惜自己的性命。
“蕭執,你胡說八道什麼。” 時樂不客氣的一巴掌拍向蕭執的後背,使勁對他使眼色。
反而是秋覺喃喃道:“原來如此,我一直曉得自己和姐姐沒血緣關係,隻是沒想到……”
沉默一瞬,秋覺微微一笑:“原來我的血還有這用處,也挺好的。”
原情節裡,秋覺為了葉知行,最後用自己的血救了莫懷塵一命,思及此,時樂心中一陣疼痛,揉了揉他腦袋:“彆想些有的沒的,這種傳言不可信。”
秋覺咬了咬嘴唇,終究沒將傷人傷己的話說出口,隻點點頭,像隻小貓一樣反蹭了蹭時樂的手,時樂溫言道:“你可不能出事兒,要不我如何與你姐姐交代。”
“時哥哥放心,我有分寸的。”
時樂沒多說什麼,他對這個乖巧懂事得過分的孩子沒轍,又看了眼身邊麵無表情的蕭執,尋思著這家夥有對方十分之一的溫柔他就謝天謝地了。
“蕭大小姐,話先說在前頭,你可彆亂動覺兒的主意,你動他我跟你拚命。”時樂壓低聲音在蕭執耳邊道,他曉得這家夥說得出口就有可能真做出來。
蕭執微微眯起眼:“你真把秋覺當弟弟了?”
“你以為人人都同你一般無情?”
“……”
時樂半是調侃半認真道:“先前,我待你可比待覺兒還好,隻你看不上。”
蕭執心中一動,偏過臉冷聲道:“誰稀罕。”
又過了幾日,葉知行收到浮餘山的信靈,說祝玄君雖醒不過來但情況已經穩定,讓他們這邊彆著急,路上多加留意情況雲雲。
葉知行鬆了口氣,連日禦劍靈力消耗過大,眼見就要抵達次鹿海,一行人在次鹿鎮中歇了一日,打算雇船走水路去往南域。
船行了幾日,船夫說要繞路而行,前方的伏音海域有吃人的女鬼出沒,為省時間賠上性命不值得。
“老先生,這是怎麼一回事,可否詳細說說?”葉知行自然不會怕什麼吃人的女鬼,反倒是吃人的女鬼撞上他們一行人才是要遭殃了。
船夫歎息道:“伏音海上有一處島嶼,那真是撞了邪了,無論是什麼人,隻要在島上待上數月,無論先前多健康都會患上怪疾,神仙都救不回來,隻能等死。”
聞言,時樂心中咯噔一聲響,船夫口中這座詭異的島,正是無生島,是觸發男主獲得本命破虹劍的情節點,也是莫懷塵找到淪落鬼道的姐姐,攻受誤會產生後化解矛盾,感情火速升溫的關鍵點。
“後來這座島就變成流放犯人的死島。大概十多年前吧,據說島上數千名犯人一夜之間全死了,不是病死,是生生被女鬼挖了心肝剜了眼珠子,死相都忒惡心,據說那之後數日,島沿岸數百裡的海水都是血紅的,引來無數食腐肉的鮫人。”
聽到此,秋覺臉已經白了,他看了眼他無所不能的葉道長,才稍稍緩和了些。
“後來那女鬼用這些人的白骨搭了宅子,又將死囚的怨靈束縛起來供自己奴役,從那以後,這座本來就不祥的島因怨氣太強烈,天再也沒亮過了。 ”
怨念滲透大地寸草不生,從此也再無白晝。
葉知行皺了皺眉,似乎在思考接下來該如何行動,時樂卻無所謂的笑笑:“老先生,巧了,我們正是乾這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