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覺的臉漸漸青了,時樂哄他道:“覺兒,這裡晚上肯定飛滿藍色的鬼火,說不定還挺壯觀的,就和上元節的燈會一般。”
“……”聞言秋覺哭笑不得,都不知是應該害怕還是發笑了。
葉知行在前方走,蕭執緊緊的跟在時樂身側,一路不言不語,不鬨不笑,時樂餘光掃過他好看的側臉,嘴角勾了勾:“大小姐也怕?”
蕭執看了他一眼,無視,過了許久才淡聲道:“怕你乘機跑。”
時樂笑:“不敢,沒你我活不了。”
聞言,蕭執明知他指的是浣滅蠱之事,心還是不爭氣的狠狠一跳,麵上飛紅,彆過臉道:“你明白就好。”
葉知行五感靈敏,早將兩人的對話聽了去,沉著臉道:“前輩,不知林裡磁場詭異,切不可掉以輕心。”
“有葉道長在,我自然不擔心。”
這一次,輪到葉知行臉紅了。
秋覺的害怕之情被這一頓調侃消磨了乾淨,拉了拉時樂的袖子低聲道:“時哥哥,我一直有句話想問你。”
時樂看對方一臉嚴肅,也正色道:“怎麼了?”
秋覺咬了咬唇,遲疑道:“蕭公子和葉道長,你更喜歡誰?”
時樂怔了怔,突然笑道:“你怎麼突然想起問這個?”
“沒什麼,就是一時好奇……”
“那你覺得,我比較喜歡誰?”
秋覺仔仔細細的思考了一陣,猶豫道:“我以為,是葉道長。”
他故意如此說,其實在他心裡,時樂和蕭執走得更近一些。
時樂噗的笑了,壓低聲音調侃:“你以為人人都同你一樣,喜歡葉道長?”
秋覺羞得紅煞了臉:“所以……時哥哥比較喜歡蕭公子?”
“呸——”
時樂一語未罷,就被蕭執不痛不癢的拍了拍肩膀。
“管好你的嘴。”蕭執冷言提醒,卻避開了視線。
時樂揉著肩膀,無可奈何:“難不成你希望我說比較喜歡你?”
“……彆……惡心。”蕭執眼神閃爍,加快了步子。
時樂看著他孤冷的背影嘀咕:“莫不是有病。”
秋覺憋著笑:“蕭公子很在意時哥哥的看法。”
時樂不屑:“得了吧,他這個人眼睛長在頭頂,能看得上誰。”
秋覺嘴唇動了動,終究沒言語,思及當時莫道長所言,當局者迷,他說什麼也沒用,就讓時樂自己慢慢去覺悟吧。
而他自己……秋覺望了眼葉知行清肅的背影,歎了口氣。
行了一段路,他們沒見著什麼魑魅魍魎,想必是葉知行和蕭執往那兒一站,什麼鬼魅邪祟都不敢靠近了,一路上的白骨碎片也越來越少,幾人已經到了不知林深處。
看秋覺臉色越發不好,時樂擔憂:“是不是哪兒不舒服?”
秋覺搖頭,眼裡滿是恐懼:“時哥哥,我老聽到有人叫我。”
聞言,時樂皺了皺眉,拍著他的肩膀安慰道:“彆怕,我和葉道長都在這兒。”
幾人在林子裡走了大半日,全無頭緒,時樂也沒敢問秋覺想到了什麼,看眾人走累了,便提議歇一會兒。
日頭漸落,不知林裡瘴霧越發濃重,時樂和葉知行席地而坐,潔癖如蕭執,將隨身帶的布平平整整鋪在地上才肯坐。
“時哥哥,我自己去河邊坐坐。”
秋覺情緒有些低落,時樂本還想安慰幾句,忖度片刻又默默閉上了嘴,索性將葉知行一直背著的包裹解開,拿出乾糧分給眾人。
蕭執打開發現是饅頭,皺了皺眉扔在一邊,時樂看他慣的也懶得理,誰知片刻蕭執又朝他扔來了一隻油紙袋。
時樂打開,才發現是稻良城的火腿蘿卜糕,香氣撲鼻。
好家夥,竟然夾帶私貨,時樂笑著朝他揮了揮油紙袋:“多謝大小姐,你吃不吃?”
“留一塊給我。”
“蕭公子真了解前輩喜好。”葉知行突然開口,平靜的口吻滴水不漏。
時樂笑笑:“先前在笠州一起生活了大半年,不想了解也被迫了解了吧,就像我也知道他的口味。”
葉知行莞爾,似有所感道:“令人羨慕。”
“葉道長喜歡吃什麼,我也記下。”
葉知行還未開口,將他們對話一字不落聽了去的蕭執先開了口:“去弄點水。”
“……”
被打斷的葉知行閉口不言,時樂本不想搭理蕭執,但看到秋覺一個人坐在河邊悶悶不樂,便想借機去看看,於是難得爽快的接過水囊。
河麵映著漫天紅雲,秋覺便坐在岩石上用手支著下巴,望著波光粼粼的水麵出神。
時樂抬手揉了揉秋覺腦袋,看秋覺舒服的眯了眯眼睛,他便坐在一旁,順其自然的攬過對方肩膀。
“在煩什麼?說出來可能好受些。”
秋覺撇了撇嘴,半晌:“時哥哥,我一路上都聽到……哭聲……和呼救聲。”
頓了頓,聲音有些顫抖:“他們的屍骨,暴露荒野無人收拾埋葬……”
是數百年前南桑國被滅國的怨念殘留,作為後人的秋覺,感知到了。
時樂無言的拍了拍秋覺的手臂,秋覺順勢靠在了他肩上:“可是我……什麼都做不到。”
“覺兒,待尋到南桑國,把他們都好好下葬吧,我陪著你。”
秋覺將臉在時樂肩上蹭了蹭,慘淡一笑:“時哥哥,你真好。”
時樂為了逗他歡喜,不要臉一笑:“我自然好,講不定比你的葉道長更好。”
這邊安安靜靜吃著乾糧的葉知行突然打了個噴嚏,下意識往河邊望去,卻沒看到時樂和秋覺的身影,他皺了皺眉,便要起身去尋。
“在磨蹭什麼……”蕭執已經不耐煩的扔掉手中時樂留給他的蘿卜糕,先葉知行一步朝河邊走去。
彼時太陽已落到地平線之下,天上紅雲也漸漸退乾淨,霧嵐彌漫,靜謐無聲,河兩岸除了偶爾穿林而過的風聲,什麼也沒有。
蕭執的心狠狠的跳了跳,手心也微微發汗:“時樂!”
聲音沉入霧瘴裡,無人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