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樂歎了口氣, 翻身從蕭執身上下來,身心俱疲的躺在一旁的草地上, 這夜月明星稀,照得天地一片清明,時樂臉頰的熱度未退,感覺自己那點不可告人的念想,此刻也被照得明明白白的。
蕭執說他喜歡自己, 從什麼時候開始的?而自己呢?對他又是怎樣的心思?和他對自己也是一樣的嗎?自己又是從什麼時候動了這層心思呢?
平日裡時樂從不會主動去思考這些, 如今這層窗戶紙捅破了,他看清了對方真心的同時, 也不得不麵對自己的真心。
他對著天上那輪圓月發愁,愁的太陽穴隱隱發疼, 索性不想了, 一扭頭就看到麵色沉靜嘴角微翹的蕭執,頓時哭笑不得,這家夥醉死了過去還樂什麼樂?表個白就這麼得意這麼歡喜?
如此想著,他伸手去理了理蕭執濕漉漉亂糟糟的頭發,手指不經意劃過他的眉毛、眼睫、鼻梁、嘴唇……頓了頓又觸電般移開, 索性起身將醉得不省人事的家夥背在背上往回走。
但願這家夥彆一覺醒來就斷片了, 把今夜的話忘得乾乾淨淨。
時樂突然發笑,忘了也好, 自己就不用費心思去解決了。
他將蕭執背回屋中, 這段時日, 蕭執果然比先前重了些, 時樂暗地裡有點得意,是他把這家夥養胖的,原本瘦得隻剩下一副骨架子的模樣可心疼死人了。
不對……不是心疼,是嚇人。
回了屋,時樂嫻熟的替醉死的蕭執脫去濕漉漉的衣衫,頭發和身子一並擦乾才換上潔淨衣物,他太了解這家夥的小毛病,若不給他弄乾淨了,第二天醒來非得吃人不可。
忙活了好一陣,時樂才閒下手來自己去換了濕衣裳,興許是山裡夜風吹的,他連打了兩個噴嚏。
把所有事都弄好,時樂來到榻邊,將不省人事的大小姐往裡推了推,自己便和衣躺下。
可閉上眼睛,蕭執那句喜歡你又猝不及防的擠進他腦子裡,過往的種種片段也熙熙攘攘的在他腦海中閃現,在水底石室偶然間瞟了一眼的春宮,水墨暈染的畫麵此刻在他眼前反複上演,活色生香翻雲覆雨,時樂整個人都燥了起來。
一轉身,就看到一臉人畜無害的蕭執,時樂歎氣,明明是罪魁禍首,可如今睡得這般踏實,酒可真是個好東西。
再抬眼,被蕭送寒酒壺砸破的窗戶紙瑟瑟的漏進山風,雖是夏季,夜深露重,山風涼颼颼的,可時樂卻被吹得燥熱難捱。
窗戶紙一旦挑破,兩人的關係就再無回頭的可能。
輾轉了大半個時辰,時樂真是熬不住了,加之太陽穴隱隱作痛,他索性起身到屋外走走透透氣,塗煞宮鬼影都沒有一個,倒是樂得清靜。
時樂不識路,隻挑僻靜的小道走,嵬國處處飛沙走石荒涼之極,這塗煞宮的選址倒是溪流淙淙綠濤如怒,行走其間讓人心曠神怡。
他那點旖旎又躁動的心思是壓下去了,可頭疼卻愈演愈烈,說來也奇怪,此次從萬鬼塚出來後,他就染上了頭疼的毛病,時不時疼那麼一下,很要命。
時樂剛想往回走,突然眼前出現很多黑斑,腳步也有些虛浮,他閉目調息片刻,眼花頭疼的症狀並無好轉,隻得就地坐下調理氣機,可越是動用靈力,他太陽穴越是疼,就似有人用尖刀在他頭骨裡一下下的剜,時樂仰頭靠在樹乾上,額角冷汗涔涔喘著粗氣,混混沌沌的想著再不回去,大小姐酒醒發現自己不在,指不定以為自己跑了又要鬨呢。
眼見東邊的天空已經泛白,時樂用破虹撐地站了起來,不料突然兩眼一黑,又似上次那樣猝不及防陷入昏迷。
窗外鳥鳴漸起霧嵐彌漫,蕭執睜開了眼,微亮的晨光將室內光景照得明明白白,床榻上隻有他一人,而一旁的被褥冷冰冰的。
蕭執怔了怔,想起昨夜醉酒後的種種,蹭的一下坐了起來,看時樂不在,第一反應是他被自己的告白嚇得連夜跑了。
他也顧不上整理睡亂的頭發,衝出屋子沿著時樂的靈息火急火燎尋去,比起對方逃跑,他更擔心那個冒冒失失的家夥闖入什麼死陣又傷了自己。
穿過回廊來到後山的血竹林,漸漸淡去的霧嵐裡,時樂手握破虹,靜靜立於血紅的竹枝下,麵無表情的看著他。
蕭執鬆了口氣,才發現已經急得汗濕了衣裳,想起昨夜的片段他嘴唇火辣辣的,對峙了片刻,他有些忐忑的朝時樂走去,抿了抿唇篤定道:“昨夜,我說的都是認真……”
“蕭執。”時樂打斷了他的話,聲音沒有一點起伏,望向他的眸子死寂一片。
“……”蕭執心中一跳,有種不好的預感。
“要我喜歡你——”
話音未落,破空之聲傳來,蕭執覺察了,可下意識沒有躲開,一聲利器劃破皮肉的悶響,蕭執眸色晦暗,任破虹劍刺穿他的胸膛。
“蕭執,你做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