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允棠的阿爺孟扶楹乃原綏安侯嫡三子,容貌俊秀性情恬淡,時人評價其美姿儀擅舞蹈,稍有交情的人家辦酒宴總喜歡請上他,充門麵活絡氣氛。
孟礎潤與其父相貌八分相似,也是個風清月明的美少年,性情卻截然不同,十分跳脫。闖進來時一手提著錦袍下擺一手捂著腮幫子,活像隻大馬猴。
周氏還不知賀礪回來的消息,一時竟未注意到他言辭不妥,隻驚訝地問道:“賀六郎真的回來了?”
“真的回來了,剛才朱雀大街上好多人在圍觀。阿娘我跟你說,姐夫現在可神氣了,前呼後擁盛氣淩人……”孟礎潤爬上坐床,準備給周氏詳細描述他在朱雀大街上的所見所聞。
孟允棠好不容易止住咳嗽,麵紅耳赤地嗬斥他道:“你住口!誰是你姐夫?再胡說看我不打你!”
孟礎潤一怔,扭頭看著孟允棠道:“我知道,現在你是晏家媳婦嘛,這話是不能亂說,但這不是在家裡嘛?晏家比起我們家是勢大,但比起姐夫又算什麼?姐夫可是當今太後的嫡親侄兒。隻要我們去求一求姐夫,讓他對晏家施壓,晏家肯定答應與你和離。”
孟允棠氣得想打他,又找不著趁手的物件,隻得向周氏告狀:“阿娘,你聽他說的什麼混賬話?”
周氏正色道:“潤兒,不要胡言亂語,姐夫也是能混叫的?”
孟礎潤聞言眼睛一瞪脖子一梗,也顧不得捂他那腫得老大的腮幫子了,道:“這可不是我要叫的,是賀六郎讓我叫的。我記得清楚的很,就我七歲那年,突騎施石國來的聯合使團進貢給朝廷一種糖果,帶著牛乳香,糖紙很好看,你們小娘子還興用糖紙製作頭花來著,記得嗎?就是那種有錢都買不著的糖,賀六郎對我說,叫他一聲姐夫,就給我一顆糖,那天下午我得了滿滿一荷包糖呢,就是沒有糖紙而已。”
孟允棠氣道:“敢情他給我一疊糖紙,糖都給你了?你一顆都沒分給我!”
孟礎潤眨著眼睛無辜道:“那不怪我,是他叫我不許分給你的,不然他以後就不帶好吃的給我了。”
“活該你長蟲牙!”
“我樂意,嘿嘿!”
“你們這麼要好,還叫什麼姐夫?你自己去嫁他便是了!”
“我若是個女子,還用你說?”
“阿娘!”孟允棠真是恨不得打死這個口無遮攔的弟弟。
周氏頭痛道:“彆鬨了。潤兒,小時候是小時候,時過境遷,物是人非,以後這種話不要亂說,尤其是在外麵。”
孟礎潤還有些不甘心的樣子,“哦”了一聲,拿起筷子來低頭吃菜。
周氏又側過臉對孟允棠道:“彤兒,我記得賀六郎給過你一塊玉佩是不是?好像還挺貴重的。當年衛國公說要讓他與孟家結親,他在一眾堂姐妹中挑中了你,玉佩算是信物,如今這情況,還是找機會還給人家的好,你認為呢?”
孟允棠低頭不語。
孟礎潤忙道:“對對對,你要是不好意思去還,我替你去還啊,正好探探他的意思。”
周氏見孟允棠一直不說話,喚她道:“彤兒,何故遲疑?”
孟允棠用筷子戳著碗裡的鮭魚肉糜,為難道:“還不了了。”
孟礎潤高聲問:“什麼叫還不了了?阿姐,你不會以為他回不來了,就財迷心竅,把那塊定情玉佩給賣了吧?”
周氏伸手拍了孟礎潤一下,道:“彆瞎說。”
孟允棠本不想說,但看弟弟這蠢樣,若不告訴他發生了什麼,隻怕他不知好歹,犯蠢犯到賀臨鋒跟前就不好了。
她放下筷子,跪坐得端端正正的,看著阿娘和弟弟道:“還不了,是因為,那塊玉碎了。”
孟礎潤驚呆,搶在周氏前麵問道:“如何碎的?碎得厲害嗎?還能修補嗎?”
“我去找他退過婚,玉佩,便是在那日碎掉的。被馬蹄踏成了六塊,再也修補不起來了。”孟允棠道。
“你去找他退過婚?何時?我為何不知?”周氏也驚了。
孟允棠垂眸,蠕動著豐潤的小嘴,捏著手指道:“就、就在衛國公府被抄家那日。”
周氏呆滯。
孟礎潤夾在筷尖上的一顆肉丸掉到了食案上,又咕嚕嚕地滾到坐床上,留下一路油膩的行跡。
他也顧不上,將筷子一放,看著孟允棠皺眉嚷道:“阿姐你怎麼能這樣?這也太過分了!賀六郎對你那麼好,你怎麼忍心落井下石?”
“我不知道啊,隻是碰巧而已。再說他哪裡對我好了?給我糖紙,卻把糖給你,他對我還不如對你好呢!”
“他對我好還不是因為你?要不……”
“都給我閉嘴!”周氏嗬斥一聲,姐弟倆都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