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呀,阿姐你怎麼這麼傻?他都這般說了,你就該說你一年要用十萬錢嘛!”孟礎潤惋惜道。
“你閉嘴!”孟扶楹嗬斥兒子一聲,轉過臉溫聲問女兒:“那方才你與他拉拉扯扯的,又是為何?”
“他邀我三月三同遊曲江池,我若不去,他就要去官府告,說我趁他酒醉騙他寫放妻書。”
孟扶楹周氏孟礎潤:“……”
“這又是為何?既然都已經和離了,還這般夾雜不清是要做什麼?”周氏有些惱怒道。
孟允棠垂頭耷腦,將晏辭說的話重複一遍,幾人聽完都沉默了。
良久,孟扶楹撫一下頜下短須,斟酌著道:“若他真的已經痛改前非,還能真心待你,這樁婚事,我覺得也不是不可以答應。”
“這怎麼能行?”
“我不要!”
周氏和孟允棠同時出聲。
周氏先道:“哪有和離了再結親的,當婚姻大事是兒戲不成?若是如此,豈不是叫全長安的人看笑話?”
“隻要他們小夫妻兩個能過得好,旁人議論一陣,又有什麼關係?彤兒,你為何不答應?”孟扶楹問孟允棠。
孟允棠本想說薑姐姐還說了晏辭愛呼朋喚友地去平康坊悠遊,可轉念一想,他們男子根本不把去平康坊當回事,於是道:“晏夫人晏二娘還有晏家的親戚都不喜歡我,覺著我家世配不上晏辭。就算晏辭對我好,我在晏家日子也不好過。”
孟扶楹一聽,當即道:“那還是算了。這樣,三月三阿潤你陪著你阿姐去赴約,彤兒你爭取把道理跟晏辭講清楚,大不了不要他的十萬衣糧錢,請他日後莫再糾纏。這樁婚事他雖是受了騙,可你也因此浪費了三年青春,說到底,還是你更吃虧些,他沒道理纏著你不放。”
孟允棠點點頭。
四人吃了一會兒飯,孟扶楹忽想起來,問道:“那晏辭說,你昨晚還給他作了一首詩?”
孟允棠點頭道:“他說他今日要與朋友去垂釣,屆時定要作詩,他不擅此道,若是我能替他作一首詩讓他應付過關,他便寫放妻書給我。”
孟扶楹來了興致,道:“你且說說,那詩是如何作的?”
孟允棠羞赧:“我胡亂作的,不便在阿爺阿娘麵前獻醜。”
孟礎潤道:“晏辭說力壓群雄呢,阿姐你就彆謙虛了。”
“真的不好。”
“快說快說。”
孟允棠被催得沒法,隻得紅著臉道:“垂釣詩,池上春風動白蘋,池邊清淺見金鱗。會當魚簍漸次滿,幾條片膾幾條蒸。”念完就用手捂住了臉。
孟礎潤:“哈哈哈哈哈哈哈,幾條片膾幾條蒸,這是什麼好吃之徒才能寫出來的詩啊?還力壓群雄,我看是狗熊的熊吧!哈哈哈哈哈!”
“我說我不說,偏要我說,說了又笑話我,打死你打死你!”孟允棠羞惱地朝弟弟撲過去。
孟礎潤滾在坐床上,被孟允棠拽住了胳膊一頓掐,邊笑邊哀哀告饒。
周氏雙頰暈紅,勉強止住笑道:“彆鬨了,快來吃飯,菜都涼了。”
……
用過飯後,孟允棠回到自己房裡。
鸚鵡彩衣還沒睡覺,在它的紫竹架上跳來跳去。
穗安和禾善在外間帶著小丫鬟們忙著清點和存放那十萬錢,孟允棠走到紫竹架前,輕聲道:“小豬小豬。”
彩衣不理她。
孟允棠垂下眸子,在妝台前跪坐下來,看著鏡中的自己。
娘說得很對,時過境遷物是人非,他們,早就不是小時候的他們了,也無謂再多牽扯。
但不管怎麼說,得設法將賀家人的埋屍之地告訴賀臨鋒,如今他回來了,若是以為自己家人曝屍荒野屍骨無存,一定會很難受。
那麼些銅錢一時半會兒也數不完,孟允棠將穗安叫進來,低聲問道:“還記得賀家人的墳塋在何處麼?”
穗安點點頭:“自然記得。”
“明日上午你帶著脫兔出門去,和以前一樣,去彆的坊買點紙錢,再買一把鏟子,去把賀家人的墳塋修整一下。回來時去西市買點做花鈿的魚膠魚鱗回來,若夫人問,你便說是去買魚膠的。”孟允棠叮囑道。
穗安應下。
孟允棠洗漱過後,上床準備睡覺。
穗安在她帳下掛上埋著東閣藏春香的銀薰球,放下床帳,吹滅燈燭,悄然退了出去。
淡淡的花香在帳中氤氳,孟允棠閉著眼翻了個身。
身體有些疲倦,思緒卻還很活躍,一時間有些睡不著。
她把手伸到枕下,枕下壓著個荷花形狀的荷包,荷包裡放著那塊碎了的玉佩,摸上去都能感覺到四分五裂的形狀。
“小豬小豬胖乎乎,小豬小豬胖乎乎。”耳邊突然傳來彩衣的聲音,還一連說了兩遍。
孟允棠猛地睜開眼,十年了,它竟還記得這句話,還說得出來。
在這無人的靜謐和黑暗中,她的腦中不由自主地閃現出第一次聽到它說這句話時的情景。
作者有話要說: 池上春風動白蘋,池邊清淺見金鱗。這兩句出自陸蒙老的《嘉禾八詠·金魚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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