鮑桂英細細一想她和鹿聞笙之間的對話,不由的張口結舌。他確實沒有明說讓她給家主送女人,可他句句都是在暗示啊!
“阿郎,阿郎,奴豬油蒙心辦錯了事,可是奴也是一片好意,罪不至死啊。還請阿郎看在奴是太後送來的人的份上,寬宏大量,饒恕奴這一回。”鮑桂英膝行到賀礪腳下,磕頭哀求道。
賀礪垂眸看她,如視貓狗,緩緩道:“好啊,看在太後的麵子上,我給你一次機會。三個與她有關的問題,你要是都回答得出,我就饒你一命。”
“多謝郎君,多謝郎君。”鮑桂英看了那小娘子一眼,仰頭等著賀礪出題。
“第一個問題,她是如何入的賤籍?是家生婢?罪臣之後?還是良民自賣入賤籍?”
“第二個問題,她是誰一手調教出來的?”
“第三個問題,在來此之前,她都伺候過哪些人?”
鮑桂英委頓在地。
這批人剛收入府,還沒安置好,鹿聞笙就來了。她急吼吼地挑了其中一個容貌最好的,隻問了是哪裡人氏,原來的家主是誰,和是否處子這三個問題,其它的,都還沒來得及了解。
“把一問三不知的人送到我床上,你也敢說自己罪不至死?便是太後知曉了,也不能饒你。拖下去。”賀礪起身往房裡走。
“阿郎饒命,阿郎饒命!”鮑桂英哭嚎著被拖出了院子。
鹿聞笙追到房前,請示賀礪:“阿郎,那這個小娘子怎麼辦?”
賀礪回頭瞥了眼院中地上抖如篩糠的女子,道:“先留著。”一轉身看到房中的床榻,又甚是不耐煩道:“還不速速喚人來將床褥被子換掉!”
深夜,衛國公府後院起了小小的騷動,很快便平靜下來。
次日一早,賀礪梳洗穿戴完畢,坐下來用朝食時,鹿聞笙興奮地進來稟道:“阿郎,昨晚院子裡進了五個人,都是好手,沒留下活口。看來昨天我們抓到的那人,卻是個要緊的。”
“受傷了?”賀礪掃一眼他的胳膊。
鹿聞笙憨厚笑道:“小傷而已,多謝阿郎垂問。阿郎,要不要審審那小子?”
賀礪道:“先不審,下巴和雙臂不能給接上,一日三餐都給他灌下去,餓不死就行。”
“喏。”
“今日你就不要隨我出門了,去長安縣廨一趟,把戚闊弄出來。”賀礪吩咐道。
隔日便是上巳節,一大早,東陵郡王李鐸便帶著大隊奴婢仆從和舞姬樂工,浩浩蕩蕩地來到衛國公府門前邀賀礪與他一道去芙蓉園踏春。
這一天,整個長安的百姓幾乎都會雲集到芙蓉園曲江池一帶,那真是萬人空巷人山人海,張袂成帷揮汗成雨。
賀礪不愛熱鬨,不想去。
李鐸道:“聖人在紫雲樓擺宴,你本來就得去。我知道你嫌無聊,我都安排好了,咱倆就去紫雲樓點個卯,然後就溜出來。我已命人將觀雨亭布置好,今日曲江池畔麗色如雲,咱們邊喝酒邊欣賞,豈不快哉?”
賀礪想著,自己剛回來,也確實不好一直駁皇帝的麵子,於是讓齊管家打點一番,就跟著李鐸去了。
兩人去紫雲樓喝了三巡酒,李鐸便借口肚子痛,讓賀礪扶他下去方便,兩人就此溜了。
閻氏提出要與孟家一道出遊,周氏通過這幾日閻氏的表現看出她似有與孟家結親之意,也抱著觀察觀察柳士白的意思,就同意了。
因今日孟允棠還得去曲江池畔桃花林那兒尋晏辭,周氏就選了個離桃花林不遠也不近的地方,鋪上茵席,叫下人簡單地搭個行障出來。
曲江池邊人滿為患,賀礪原本沒抱今日能見到孟允棠的希望,可偏生就讓他看見了。
是時,她正在水邊一株李樹下,伸直了胳膊撈被風吹到枝上的一塊帕子。小矮個兒,踮足了腳尖也夠不著那塊帕子。
她身後走來一位高挑瘦削、穿滄浪色圓領袍,頭戴長腳襆頭的年輕男子,抬手輕輕鬆鬆地幫她將那塊帕子取了下來。
她側過臉對著男子笑,男子耳尖泛紅,與她說了兩句話,兩人便一起走到行障中去了。
賀礪微微眯眼,二十五六歲,膚色白皙,年輕文官?
這是送完衣料趁著上巳節到曲江池邊定情來了?
“……賀六,看什麼呢?”李鐸走出去好幾步才發現賀礪落在了後麵,回頭見他盯著水邊看,他跟著看過去,隻看到一排行障而已。
賀礪回過頭,麵色發寒,一邊向前走去一邊道:“沒看什麼。”
兩人帶著仆眾繼續往前走,李鐸一路絮絮叨叨,賀礪則始終沉默。
“嗨呀,前頭那林子桃花開得不錯。”走了一會兒之後,前麵出現一大片開得如雲似霧的桃花林,李鐸一邊信步走入其中一邊嘖嘖讚歎道。
林中有許多夫人娘子在賞花,見進來兩個錦衣華服非富即貴的郎君,少不得向這邊頻送秋波。
李鐸自詡風流,與她們眉來眼去。
賀礪冷漠地彆過臉,往建在桃花林與曲江池之間的行障那邊一看,恰好看到晏辭從其中一間行障裡出來,向著桃花林這邊張望,似在等人。
“鹿十二。”賀礪目光盯著晏辭,喚身後的鹿聞笙。
鹿聞笙忙上前來:“阿郎有何吩咐。”
賀礪朝著晏辭那邊一抬下頜:“就把行障建在那兒吧。”
鹿聞笙走上前去仔細張望一番,回過頭道:“……阿郎,那邊已經沒有空地可建行障了。”
賀礪抬眸瞥他一眼:“這是問題?”
鹿聞笙會意,忙道:“不是問題,某這就去辦。”說罷朝晏辭走去。
賀礪抱著雙臂跟著走了過去。
“什麼?要我把行障拆了給你家主人騰地方?是你腦子有病,還是你家主人腦子有病?衛國公又怎樣?衛國公就可以不講理了?”晏辭又豈是好惹的,一聽鹿聞笙說賀礪要他把行障拆了,當即跳起腳來。
行障裡他的朋友們聞言,都紛紛鑽了出來。
“晏郎君請注意言辭,再敢對我家阿郎出言不遜,小心我對你不客氣!”鹿聞笙雖然也覺著阿郎的要求很無禮,但阿郎無禮歸阿郎無禮,旁人對阿郎無禮就不行!
“出言不遜又怎樣?你們挑釁在先,便是告到聖人那兒,我也不怕!”晏辭梗著脖子叫。
他的狐朋狗友們在後頭紛紛附和:“就是,欺人太甚!”
“呦嗬,挺橫啊,來比劃比劃?”戚闊受了傷,本來應該在府中休養,但來曲江池畔光明正大看長安美女的機會他豈肯放棄?硬要跟來。此時見居然有人敢跟賀礪叫囂,當即便鼻青臉腫地擼著袖子往前走。
賀礪伸出一臂攔住他,對晏辭道:“既不怕,你過來。”
“過來就過來,當我晏辭是被嚇大……”晏辭雄赳赳氣昂昂地走到賀礪麵前,一句話還沒說完,對方的拳頭就照著他的臉招呼了過來。
“砰”的一聲,他側著身子跌出去,鼻血狂飆。
這一拳讓敵我雙方都驚呆了。
晏辭的朋友是沒想到賀礪居然會不分青紅皂白直接動手。
鹿聞笙和戚闊則驚訝於,阿郎他居然親自動手。
要知道除了在戰場上和回長安那日為報姐仇,阿郎幾乎不會對什麼人親自動手,畢竟能用的人那麼多,他也用不著親自動手。
想到這一點,鹿聞笙與戚闊忍不住睜大眼睛仔細看了看被打的郎君,確定不認識,想著也許是以前與阿郎有仇的。
晏辭猝不及防挨了一拳,隻覺鼻子痛得好像斷掉了,伸手一抹鼻下,一手的血。
“你他娘的敢打我?”他以前既然紈絝到憑著閔安侯世子的身份都讓人不肯把女兒嫁給他,自然也是個惹是生非好武鬥狠的主兒,怎肯吃拳腳上的虧?當即大喝一聲一拳向賀礪揍來。
賀礪一把抓住他的拳頭,往後一扭,一腳踹在他後腰上,把人踹得向前撲倒在地。
這還不算完,他冷著臉大步向前,一把揪住還未起身的晏辭的衣領,照著他的頭臉一拳一拳地揍了起來。
他氣勢凶狠,下手不留情,晏辭的狐朋狗友在一旁戰戰兢兢地看著,沒有一個人敢上前勸阻抑或相幫。
晏辭一開始還罵罵咧咧地掙紮著想要反抗,被賀礪一拳揍在下頜骨上,隻覺牙齒嘎嘣一聲咬到舌頭,噴出一口血後就痛得暈了過去。
鹿聞笙一看這情況,忙上去抓住賀礪揚起的胳膊道:“阿郎,再打就打死了。”
“怎麼回事?怎麼回事?”在桃花林中忙著勾搭小娘子的李鐸看到這邊圍了一圈人,說是有人打架,又尋不見賀礪,擠進人群一看,見打人的居然就是賀礪,大驚,上前和鹿聞笙一起將他從暈過去的晏辭身上拉開。
他認出被打者是晏辭,蹙眉煩惱地對賀礪道:“好端端的,你打他做什麼呀?”晏辭的母親是秦衍夫人的侄女,秦衍定會趁此機會攻訐賀礪,那董玉昆的事情剛過去沒幾天呢。
賀礪伸手一振衣襟,道:“看他不順眼。”
李鐸:“……”
他看看地上的晏辭,又看看不遠處被嚇住的那些年輕郎君,道:“你是們是晏辭的朋友吧?彆愣著了,趕緊帶他去就醫啊。”
“哦,哦。”幾人如夢方醒,忙讓晏辭的仆從背上他回城裡到太醫署去找醫師。至於今天這樣的節日能不能找得到醫師,那就不得而知了。
“那這裡怎麼辦?”其中一人問另一人。
另一人偷覷一眼賀礪,道:“能怎麼辦?拆啊!”
在賀礪的冷眼注視下,一行人很快令下人拆了行障,將坐床茵席等物全都裝上來時雇的驢車,一溜煙地跑了。
鹿聞笙見狀,對後頭跟著的仆婢大喝一聲:“建行障!”
李鐸懵了,問賀礪:“為何在此建行障?觀雨亭那邊我都安排好了。”
賀礪道:“懶得走了。”
李鐸一噎,看他心情很不好的模樣,妥協道:“好吧好吧,那我派人去叫那邊的人過來。”
作者有話要說: 戚闊(#^.^#):終於不是本文最大的怨種了!
晏辭: (╯#-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