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哪兒?”周氏問他。
“出去透透氣。”孟礎潤道。
“彆忘了回來吃午飯,下午還要陪你姐去買馬。”周氏高聲道。
“知道了。”他頭也不回。
周氏知道他為何生氣,想到此,便忍不住去看孟允棠。
孟允棠還在欣賞賀令芳送給她的玉鐲,她戴著有些大,所幸她手上肉多,倒也不會甩出去。
“彤兒,你還好吧?”周氏輕聲問她。
孟允棠抬眸看向自己的娘親,笑道:“我挺好的啊,憑空得了個有權有勢的義姐,有什麼不好?”
周氏看她模樣不似強顏歡笑,略略放下心來,點頭道:“這樣也好,省得你弟成天胡思亂想。”
兩人回到內堂去看賀令芳帶來的禮物。
金釵一盒十支,金簪一盒十支,金花樹頭釵每盒一隻共十盒,各色金華勝一盒十支,各色金步搖每盒一支共十盒,各色金項鏈每盒一條共十盒,各色金手鐲一盒十支,各色絹花一盒二十朵。花鈿一盒,明珠一斛,紅寶石一盒,瑟瑟石一盒,水精一盒,光玉髓一盒,孔雀石一盒,玳瑁一盒,硨磲一盒,琥珀一盒,紅珊瑚一樹。
黃金一千兩,白銀一千兩。各色絹綾羅紗等各二十匹,明霞錦孔雀羅蛟龍錦各兩匹。
除此之外還有一些珍貴的香料與藥材,食材等物。
周氏說這些東西都歸孟允棠。
孟允棠很開心。雖說當年幫賀家人收殮屍骨並沒有想著要他們回報,可如今賀家東山再起了要報答她,她也不會裝清高。
旁的不說,一千兩黃金一千兩白銀,換算成銅錢的話就是一萬一千貫,她以往每年的花銷也就三十貫左右,就算她奢侈些,一年花兩百貫,也夠她花五十五年。人生七十古來稀,假設她能活到古稀之年,都夠她躺著花一輩子了。
這不比嫁人好?既不用伺候人,還有花不完的錢。若有人欺負,還有個太後侄女義姐可以求助。暢想一下今後的生活,孟允棠感覺自己做夢都要笑醒了。
且不說她這邊如何高興,隔壁柳夫人正犯愁。
方才賀令芳帶著那麼長的送禮隊伍上門,左鄰右舍都驚動了,柳家自然也不例外。
“帶著那許多箱籠上門,該不會是來提親的吧?”她在屋裡焦灼徘徊著道。
“阿娘你是急糊塗了吧?哪有提親就帶那許多箱籠的?許是下聘。”柳明綠在一旁一邊嗑鬆子仁一邊道。
“這彤娘和離回家沒多久,若是有人來提親,咱們沒道理一點風聲都聽不到啊。況且她若是與人定了親,也不該再來叫你大兄陪她去買馬才是。”柳氏道。
這時丫鬟送了廚下剛做好的薯藥紅棗糕上來,柳明綠正想拿一塊嘗嘗,柳夫人道:“彆動!”
柳明綠一驚,手懸在半空中。
柳夫人命丫鬟去拿個食盒過來,對柳明綠道:“你把這碟子薯藥紅棗糕送去給孟夫人嘗嘗,順便探聽一下消息。”
這陣子相處下來,柳明綠也挺喜歡孟允棠溫和活潑的性子的,知道母親是想要她做兒媳,便依言提著糕點去了。
不一會兒,她帶著兩朵做工精美栩栩如生的絹花回來,對柳氏道:“不是提親也不是下聘,是彤娘與賀大娘子結拜為異姓姐妹了。”
“結拜?賀大娘子?哪個賀大娘子?”柳夫人急忙問道。
柳明綠道:“就是剛回長安的衛國公的親大姐,賀大娘子。”
柳夫人驚住了,過了片刻才緩過神來,一把捉住柳明綠的手問:“真的?可知她們因何結拜?”
柳明綠道:“我沒好意思細問,孟夫人和彤娘也沒說。”
柳夫人放開她,雙手交握道:“不管如何,這可是實打實的大靠山。上巳節那日我瞧著孟公與孟夫人對你大兄印象都挺好的,也不知眼下會不會改變想法?我一早叫你大兄對彤娘殷勤些殷勤些,偏他不聽。今日去買馬是個好機會,不成,我得再去叮囑你大兄幾句。”說完急匆匆出了臥房的門去後院尋柳士白。
柳明綠無奈地歎了口氣,覺著她這個阿娘旁的都好,就是在有些地方功利了些。不過她能理解,父親走得早,主家那邊又指望不上,大兄一個人勢單力孤的,要想仕途順遂,確實困難了些。若是有捷徑可走,誰不想走?也不單是她母親這樣想。
中午,孟礎潤回來吃飯,還耷拉個臉。
孟允棠夾了一隻他愛吃的光明炙蝦到他碗裡,道:“你彆不高興了,我原本也沒想嫁給賀六郎。”
孟礎潤氣悶道:“你不想嫁,和他們覺得你配不上是兩碼事。什麼狗屁結拜,誰稀罕!”
周氏斥道:“你又開始口無遮攔了!”
孟允棠道:“你想旁人高看我,那你倒是爭點氣啊。女子在家,可以依靠的隻有父兄,阿爺是淡泊性子,年紀又放在這兒,咱們就不勉強他了。你年輕啊,你阿姐我日後能否讓人高看一眼,可就指著你了。”
孟礎潤喉頭一噎,悻悻地低下頭開始扒飯。
孟允棠與周氏心照不宣地對視一眼,都是憋笑的神色。
飯後,柳士白的小廝不矜上門來問何時出發?
孟允棠對孟礎潤道:“你去與柳大郎君說一聲,馬上就可以出發了。我回房拿錢。”
周氏叮囑道:“彆買體格太健壯跑得太快的馬,仔細不安全。”
孟允棠邊往外走邊回頭道:“知道啦!”
東市離長興坊不遠,柳夫人為了讓柳士白能與孟允棠多點相處時間,便不叫他騎馬,三人帶著仆婢一邊聊天一邊往東市走。
一行剛走到親仁坊通往東市的十字路口,從北邊來了一隊少年,鮮衣怒馬手執球杖,看到孟礎潤,老遠就叫起來:“孟十四!”
孟礎潤在孟氏這一輩的兒郎裡排行十四。
“胡十一,唐四,你們這是往哪兒去?”孟礎潤停下腳步,朝他的朋友跑去。
“到耿十七家去打馬球,你去不去?”胡十一郎坐在馬上扛著球杖問。
“去,當然去了,你們慢些行,我這就回家取馬和球杖。”孟礎潤火燒屁股般跑回來,急急地對孟允棠與柳士白道:“阿姐,讓柳大郎君陪你去買馬吧,我跟朋友打馬球去了。柳兄,我阿姐就拜托你了,買了馬千萬記得要送她回家啊。”說完也不待兩人答應,扭頭就朝長興坊跑去,孟允棠想叫住他都沒來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