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那些聲音,孟允棠忍不住本能地顫抖起來。
賀礪扛著她走到最儘頭,這裡安靜些,臭味也淡了很多,他打開裡頭的那扇鐵門,走了進去,將她從肩上放下來。
孟允棠被扛了這麼久,頭昏腦漲,一落地便雙腿發軟地跌坐在地上。
他也不管她,轉身就往外走。
孟允棠又害怕又著急,剛想掙紮著叫住他,卻見兩名大漢將穗安與禾善抱了進來,放在地上。
見兩人都一動不動,孟允棠慌了,不知兩人是死了還是昏了,艱難地挪到兩人身邊查看她們的狀況。
就這麼一會兒功夫,兩名大漢就出去了,門外一陣鐵鏈聲響,而後是兩人離開的腳步聲。
賀礪來到外頭,見鹿聞笙站在院中,就展開雙臂對他道:“看看我是否需要回房更衣?”
鹿聞笙過來將他前後一看,道:“隻肩上些微褶皺而已,應當不礙事。”
賀礪一點頭,拔腿要走。
鹿聞笙攤開手掌道:“阿郎,這是孟小娘子掉落的發飾,某去送還給她?”
賀礪瞥了一眼,冷聲道:“彆做多餘的事情。”
鹿聞笙叉手:“喏。”
賀礪走了,鹿聞笙轉身進了戲樓,下到地牢,問明剛送來的小娘子關在哪個牢房,徑直走了過去。
牢房的鐵門有兩個口,上麵有一個口,在外頭可以拉開閉合,是用來在外頭觀察犯人情況的,下麵一個口是用來給犯人送飯送水的。
鹿聞笙拉開上麵那個口往牢房裡一看,牢房裡燈都沒點,一片漆黑,隻有小娘子嗚嗚咽咽的哭聲。
“臨鋒哥哥,我錯了,我再也不敢了,你放我出去吧,我好害怕……”
坐在地上的孟允棠聽到動靜,又見鐵門上透進一絲亮光,以為賀礪回來了,急忙求道。
“孟小娘子,是我。”鹿聞笙道。
孟允棠哭聲一頓,隨即急切道:“鹿郎君,你能不能放我出去?我是跟我阿爺阿娘過來赴宴的,若是莫名不見了,他們肯定會報官的。”
鹿聞笙道:“沒有證據,哪個官也管不到阿郎頭上來。”
孟允棠呆住。
鹿聞笙歎了口氣,道:“孟小娘子,阿郎對你是有情意的,我雖不知事情為何會突然發展到今日這一步,但你聽我一句勸,要想回家,你隻能依著他。如若不然,他便是這樣關你一輩子,你,你的家人,能耐他何?長安呆膩了他還可以外放,將你也帶上,到時候天高皇帝遠,你與你爺娘天各一方,你又能耐他何?你順著他,皆大歡喜,你逆著他,受傷的隻會是你與你的家人,其中利弊,小娘子不會衡量麼?”
孟允棠又抽泣起來。
鹿聞笙將她的發飾從鐵門下麵的口裡塞進牢房中,默默地離開了。
內堂,孟以薇見都快開宴了,孟允棠還未回來,悄悄問周氏:“夫人,阿姐如廁為何還不回來?要不要去找找?”
周氏想著有兩個丫頭跟著,又有賀令芳盯著,應當不會出事,便道:“無妨,再等一會兒。”
外頭,賀令芳忙了一會兒開宴的事,正堂有管事奉命過來催問賀礪何時回去。
賀令芳聽聞賀礪還未回正堂,打發了管事便往蕭蕭亭去了。誰知到那兒一看,亭中一個人也沒有,附近亦無人影。
她心道要出事,剛從竹林那邊出來,一轉身就看到賀礪正從後院往前院方向走。她鬆了口氣,想著先把宴會辦了要緊,便催促他趕緊回正堂,彆讓客人久候。
賀礪頷一頷首,往前頭去了。
賀令芳瞧他麵色平和神情如常,心中暗道看樣子倒是沒生氣,也不知彤娘與他談得如何?
她急著開宴,也沒多想,找著了賀礪轉身便回了內堂,招呼眾女眷入宴。
周氏見賀令芳都回來了,孟允棠還不見蹤影,心下慌了起來,趁隙將賀令芳拉到一旁,低聲問:“賀娘子,我家彤娘呢?”
賀令芳一驚,問:“她還未回來?”
周氏道:“未曾回來。”
賀令芳這會兒再回想方才賀礪的神色,知道自己當時是會錯了意,他不生氣,八成是因為彤娘被他給控製住了。
“你先入宴,我派心腹侍女悄悄到後院去找她,隻要人在府中,便出不了什麼大事,且放寬心。”此事不宜聲張,她決定先穩住周氏。
周氏自然明白她的意圖,但此刻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若彤娘真的因為得罪賀礪而被扣下,她能指望的人隻有賀令芳。
入了席,有人問起怎不見孟允棠,周氏隻說她身子不舒服,讓她先行回家了,無大礙。大家都是女子,自然意會無大礙的不舒服是怎麼回事。
前院正堂,李鐸以賀礪離開太久怠慢了客人為由,起哄讓賀礪自罰三杯,本來隻為活躍氣氛,沒想到賀礪還真就爽快地答應了。
有了個好的開頭,宴會自然就順順利利地辦下去了。
內堂中周氏心如油煎,偏午宴過後還有歌舞百戲,賞花射箭等娛樂活動,直遷延到申時過半,這場焦尾宴才漸漸散了。
賀令芳在送客,周氏將孟以薇叫到一旁,吩咐道:“你帶礎基去前院,和礎潤一道先回去,叫你阿爺留一留。你阿姐的事,半個字不許聲張。”
孟以薇乖順地應了,帶著對孟允棠的擔憂領著孟礎基離開。
最後內堂這邊隻剩下周氏,賀令芳叫丫鬟在前院候著,待前院客人散儘,便叫賀礪到內堂來。
孟扶楹與他一道來了。
賀令芳見時辰不早,若不趕緊找著孟允棠,怕是來不及在閉坊前趕回家去,便不拐彎抹角,見了賀礪劈頭就問:“六郎,彤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