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是找到弟弟就回來嗎?”孟允棠問。
賀礪道:“當然, 但是什麼時候能找到你弟弟,可就不好說了。”
孟允棠瞠目,反應過來後道:“你怎麼這麼壞啊?”
賀礪笑道:“一早就知道的事, 何必再三感慨呢?方才你與林小娘子都聊什麼了?”
孟允棠睫毛低垂, 道:“她身邊那個老仆向我打聽你的生活習慣個人愛好,我說我也不知道……”
“然後你就愧疚了?”賀礪問。
孟允棠點點頭,抬眸看著他問:“臨鋒哥哥, 你會不會覺得我太不關心你啊?”
賀礪忍不住歎氣,擁住她道:“你怎麼這麼傻呢?我才回來多久?你又沒跟我生活在一起,怎麼可能知道我的生活習慣與個人愛好?若這都能知道, 那我得表現得多明顯?如我這樣的人, 怎麼可能將私密之事表現得這般明顯?”
“所以我不知道也是正常的?”孟允棠眼睛亮起來。
賀礪點頭, 叮囑她:“但凡有身份地位的人,都不會將自己的習慣與喜好輕易暴露給彆人知道,若是暴露了,那十有八九也是假的,迷惑人的。”
“為什麼?”
“因為你若掌握了一個人的生活習慣與個人愛好, 想要設計他,不就輕而易舉了?我問你, 若是你知道, 是不是剛才就告訴林小娘子了?”
孟允棠看他神色不善, 本想撒謊,但到底還是虛著眼點了點頭。
“你是真傻啊!”賀礪忍不住伸手揉捏她的臉, 氣道:“憑什麼把我的事情告訴旁人?嗯?她是你什麼人啊?”
孟允棠臉上的肉都被他揉得變了形,蠕動著被擠得撅起的嘴巴道:“可是她是你恩人的女兒啊。”
“她是我恩人的女兒,跟你有什麼關係?又不是你恩人的女兒。彆說現在我們還沒成婚,縱是成婚了, 你不想說還是可以不理會。你須得明白一件事,和誰相比,我都是站你這頭的。”賀礪鬆開她的臉,認真道。
“和阿姐,和太後,和聖上相比,你也站我這邊?”孟允棠問。
賀礪頷首,語氣堅定:“站你這邊。”
孟允棠還沒來得及感動,便又聽他笑著低聲促狹道:“畢竟你才是那個會和我一起睡覺的人。”
……她不該指望狗嘴裡能吐出象牙的。
但她還是想和他一起去幽州。
回家之後,她把賀礪的話轉述給爺娘聽。
孟扶楹和周氏很糾結,一方麵擔心兒子的安全,一方麵又不放心女兒跟著賀礪出遠門。手心手背都是肉,想到哪個都心疼。
“阿爺阿娘,我跟著賀六郎一起出發,安全不用擔心,待找到了弟弟,他也會派好手護送我們回來,沒有比這更穩妥的法子了。”孟允棠抑著心虛勸說爺娘。
“容我跟你阿爺再合計合計。”周氏道。
他倆合計了一晚上,次日用早膳的時候,周氏對孟允棠道:“你要隨他去也行,但不能以孟家女的身份,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萬一他以後不來提親,你的名聲不能損在這上頭。另外你得帶上丫鬟與護院,注意保重身體,若是覺著水土不服,就趕緊打轉回來,不要強撐。反正我們知道你弟他去了營州,大不了等你阿爺養好了身子,讓你阿爺上營州找他去。”
孟允棠都答應,道:“那我扮成他的丫鬟。”
周氏望著她,欲言又止,最後恨恨道:“待把你弟弟找回來,非狠揍一頓不可!”
今天是個大晴天,外頭陽光燦烈。
衛國公府,不見天日的地牢內,賀礪坐在那名被五花大綁的突厥人對麵,鹿聞笙在一旁用突厥語道:“你要我們殺的那個人,已經殺了。”
那人回道:“口說無憑。”
鹿聞笙將一串帶血的寶石項鏈扔在他麵前。
那人看著,忽然哈哈大笑起來,抬頭瞪著賀礪,目光仇恨,咬牙切齒道:“雙手沾滿我同胞之血的惡賊,你也有今天!你在戰場上再驍勇又怎樣?還不是要死在你的同胞手上!你彆想從我嘴裡問出一個字。”說完,他鼓著眼睛舌頭一伸,狠狠一口咬了下去。
半截舌頭血淋淋地掉在地上。
賀礪看著他在那兒生不如死地吐血不止,笑了起來,用突厥語道:“我還一個字都沒說呢,怎麼就咬舌了?”
突厥人看他一臉悠閒,似乎並沒有吃驚的模樣,忍不住目露驚疑。
賀礪站起身來,吩咐鹿聞笙:“是條漢子,看著他,明天要是還沒疼死,就殺了。”
鹿聞笙俯首領命,跟著他出了地牢。
到了外頭,戚闊迎上來,道:“阿郎,官府來人了,正在前院。”
賀礪點一點頭,就往前頭去了。
賀臨鋒又下獄了。
這是孟允棠得他提醒,知道他這兩日要下獄,特意著仆人出去打聽的。
她還以為是怎麼回事,仆人打聽來的,居然說是他昨日夜裡在平康坊的一個院子裡頭因一名粉頭與人爭風吃醋毆傷人命。
孟允棠有些發愣。
他一早知道自己會下獄,也就是說他一早就準備去打死那個人了。
她知道他這樣做必然有這樣做的理由,但是……
她覺得自己還是鼠目寸光隻看眼前了,口口聲聲說喜歡他,但是……她真的做好進入他的世界的準備了嗎?
她真的能對在他的世界裡看到的一切無動於衷,然後始終對他保持最初的感情嗎?
也許,她應該把目光放得更短淺一點,隻看在她麵前的他,這樣是不是就容易多了?
孟允棠垂眸,將疊好的一件小襖放進行囊中。
不管如何,她是不能再向他說不了,他說了,這次是她主動湊過去的,他不會再放她離開。
她也……不想離開。
被賀礪打死之人是向朝廷投誠後被封為北平郡王的前阿波突厥可汗咄必頡在長安求學的長孫。
秦衍那一班人言稱若不嚴加懲治,以後番邦隻怕死戰也不會向我朝投誠了。
魚俊義就說此事因爭風吃醋而起,雙方都有錯,不能把罪過都歸在賀礪一人身上。
雙方在朝上吵吵了好幾天,賀礪自獄中遞出折子來,說願親自去幽州向北平郡王當麵請罪。
魚俊義當即讚成,秦衍也沒反對,皇帝就點了頭。
當天夜裡,孟允棠服侍扭傷了腰的周氏安置了,回到自己屋裡,穗安與禾善去打水給她洗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