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氏一琢磨,這買賣劃算啊,主要是她那女紅太差了,就好像老天爺把她所有的天賦都點在了廚藝上,女紅水平比王香芹都慘:“你放心,在新房子蓋好之前,我都可以包了你們倆口子的吃食,不過你得答應我,回頭幫我做秋衣、冬衣,還有棉被啥的。布料棉花我會買的,你們的口糧也拿出來。”
“成啊!”田氏一口答應。
等王香芹從隔壁豬舍回來,看到的就是一大家子和樂融融聚在院壩上喝粥吃燒烤的情形,她懵了片刻後,就被四郎喚去吃了,又聽朱母說了幾句,這才弄懂了個大概。
王香芹私以為,這哪裡是分家單過啊,分明就是把大房撇開他們還是湊一塊兒玩。
本想著就這樣了,誰知大家都小看了寧氏。等豬毛和灶台回家後,寧氏塞給灶台一把大蒲扇,命令道:“給我扇風!聽到沒?用力扇,使勁扇!不好好乾活沒肉串吃!”
灶台懂個屁,他就是個貪嘴的小饞娃,當下就領了任務使勁兒扇,成功的讓躲在屋裡喝粥的溫氏享受了一把夏日燒烤攤的威力。
溫氏和大郎興許忍得住,他倆的小女兒又太小了,完全不懂,可豬毛呢?眼看灶台邊扇風邊吃上了,他也想湊上去幫忙,結果寧氏回頭就凶他:“你娘欺負我,懂不?我不給你吃!”
豬毛:……
哇嗚嗚嗚嗚嗚嗚!
到底還是灶台不忍心,偷偷藏了一串烤肉塞給了豬毛。豬毛一麵感動於堂弟的貼心,一麵快速的消滅了肉串,然後隻感覺肚子更餓了。可他沒膽子跟親娘抱怨,隻能捧著粥委委屈屈的喝著。
……
老朱家分家一事,成了秀水村這段時間茶餘飯後的最大談資,又因為村子裡本來就少有是非,估摸著很長一段時間裡,這事兒都沒辦法平息。
其實吧,這要是僅僅是分家單過,真談不上有啥稀罕的。可偏生朱父朱母撇開長子跟了老四,可不就引起了眾人的諸多猜測。
短時間裡,說啥的都有,好在老朱家太忙了,各種事情堆在一起,使得他們壓根就沒工夫去考慮彆的。等戶籍、田契地契的事情都辦妥當了,他們又趕著牛車、驢車一起去拉石料、磚瓦等等。四郎是因為被豬舍的事情牽絆著,肯定不能出去幫忙,六郎倒是跟著去了,怎麼說他都是個識文斷字的,能幫著算個賬啥的,不用擔心會吃虧。
買這些東西,都是買的越多價格越低的,因此其他人倒也沒撇下大郎,而是一起去了。
可大郎這一去,卻是苦了溫氏,豬毛是不用她操心,這不是還有個小閨女嗎?尿布就那麼幾塊,她又不能堆著等大郎回來洗,隻能彎腰清洗,有心想讓朱母幫忙,朱母隻道她當初剛生完孩子就能殺雞,怎麼隔了大半月反而矯情了?
溫氏看出了朱母這回是真的記了氣,遂不再說什麼,隻能忍氣吞聲的自己乾活。
轉眼間,溫氏之女就滿月了,溫家人也終於忙活完了手頭上所有的事情,溫母提著半籃子雞蛋過來看女兒和外孫女。結果,溫母差點兒沒被老朱家這操作給嚇死。
“分家???上回女婿去家裡報信時,咋提都沒提呢?啥意思?說分家就分家?你家公婆是咋想的?”溫母嚇了個夠嗆,這個時候她還沒想到所謂的分家是溫氏等人被分出去單過,還倒是其他幾房要被分出去了,頓時心疼壞了,“彆人也就算了,你那個二弟媳呢?她被分出去單過,那她往後還會買咱們家的雞蛋和雞不?哎喲,我說這幾天她咋丁點兒動靜都沒有呢,完了完了啊!”
寧氏沒動靜是因為她這半個月壓根就沒出過攤兒,可這事兒溫母並不知情,還道是寧氏因為分家的緣故,斷了他們家的買賣。
溫氏本來是積了一肚子的苦水想要跟她娘抱怨的,結果話還沒出口,反倒是聽了她娘的抱怨,頓時氣道:“你閨女我都要被分出去單過了,你還說這些有的沒的!”
“啥?”溫母再度驚了。
等溫氏將前後經過,美化了一番後告訴了溫母,溫母已經徹底的驚呆了。
這要咋說呢?本來溫母是過來看望生完孩子坐月子的女兒,結果眼下看來,她倒是特地過來受驚的。又因為溫氏說事情的時候,習慣性的掐頭去尾,還狠狠的美化包裝了自己一番,聽得溫母不斷抽氣,心疼的要命。
“咋能這麼乾呢?你公婆這麼做,不是明擺著告訴彆人,你和大郎不孝嗎?這可不行,萬萬不行,我得找她去!”溫母說著就要出門找親家母說理,可朱母這會兒正巧不在家,她找了一圈沒找到正主,倒是叫她碰上了寧氏。
寧氏跟溫母熟得很,最早做鯛魚燒的時候,寧氏每天都需要用掉大量的雞蛋,那都是跟溫母買的。之後又是做燒烤,哪怕溫氏有養雞,但其實寧氏從溫氏那頭購入的不算多,多數還是從溫母那邊買。道理倒是簡單,溫母買的雞又肥又便宜,關鍵肉質還特彆好。寧氏廚藝那是沒的說,舌頭也比一般人靈光,一嘗就知道好話,所以哪怕自家大嫂也養著雞,她也隻是做做樣子買個三五隻,橫豎溫氏又不知道她每天要用掉多少雞。
見著溫母,寧氏就一疊聲的同她抱怨起來:“鎮上那些人拉個肚子還沒完沒了了,我這攤子啊,還不知道啥時候能擺出去。我尋思著,等咱們家的磚瓦啥的都買齊了,索性趕著牛車去遠點兒的地方支攤兒。回頭你得給我多留幾隻大肥雞啊,我大嫂還是你閨女呢,她養的雞喲……反正沒你養的雞好。”
關鍵時刻,寧氏的腦子回來了,她忍住了沒曝光核心內容,不過卻不妨礙她可勁兒的詆毀溫氏。
“我跟你說啊,一般人我都不告訴的。我大嫂這人心太黑了,她老跟我說,讓她買她的雞和雞蛋,不讓我買你家的。來來,我帶你去看她的雞舍,你還沒見過吧?她養了大幾十隻雞呢,還蓋了三大排的雞舍,連帶那邊的五畝地都是她的。走走,我領你去看,她就盼著養雞場做大了,硬賣給我。”
寧氏這人簡直是狗,三言兩語的就將溫母給策反了。
尤其溫母在親眼看到了那氣派的雞舍,以及幾十隻雞時,兩眼都瞪圓了。再一聽說老朱家分家時,給了溫氏十畝中等水田,以及二百七十兩銀子後,溫母整個人都恍惚了。
這也不怪溫母,其實說白了,秀水村本來就是他們這一帶比較富裕的村子了。像溫家,他們家人口不少,地卻不多,統共十畝地,多半還是旱地。哪怕家裡人一年到頭勤勤懇懇的種地,所出的糧食也不過堪堪溫飽,偶爾遇到豐收年,能多攢個一兩石糧食就算不錯了。可即便這樣,積攢的糧食賣了錢,也要存下來用作婚喪嫁娶的費用。平日裡,像買些針頭線腦、油鹽醬醋之類的,都是靠賣雞蛋的錢攢下來的。這日子過得嘛,平心而論不算太差,起碼家裡人人都能吃飽,每一年還能扯布做身衣裳,棉被褥子也都是齊全的,可要說有多富裕,還真談不上。
可聽聽寧氏說的,溫氏啥都沒做,分個家就得了那麼多錢??
溫母恍恍惚惚的離開了,並沒有像溫氏所期待的那樣,找朱母算賬。她沒這個底氣啊!你說分家得了那麼多的錢財、糧食、田契地契,你還說婆家欺負你?哦,她也想讓婆家這麼欺負她。
隻這般,溫母悄沒聲息的來,又默默的離開了,老朱家的人甚至沒幾個知道她來過了。
又過了幾天,所有蓋房子的材料,包括需要的有年頭的木材都齊全後,老朱家終於召集村裡的閒漢開始蓋房子了。幾人都不缺錢,又想著蓋房子是百年大計,都認為要蓋個好的。商量妥當後,就決定仿照老屋的樣子,蓋氣派的三合院。
先蓋房的是大郎,他們幾人商量好了,按著長幼順序來,橫豎都是要蓋的。又讓六郎也去幫忙,哥哥們承諾回頭他蓋房子時,無條件幫忙。
四郎還是沒參與,主要是豬舍這邊太忙太忙了。母豬們懷孕的懷孕,臨盆的臨盆,還有做月子的,以及為數眾多的初生仔豬需要人照顧,忙得他和王香芹腳不沾地。
這個時候就看出贍養父母的好處了,朱父朱母年紀又不大,眼下農閒時分,地頭上的活兒朱父一人就乾得完,屋前屋後的那點事情朱母也能做完,因此王香芹和四郎隻需要埋頭在豬舍就成了,不需要為了旁的瑣事分心,每天到點還能吃上熱乎的飯菜,看得溫氏嫉妒不已。
再嫉妒也沒辦法,朱母這回明顯是氣狠了,當麵是沒怎麼說道,背地裡不知道罵了多少聲白眼狼。她最氣的甚至不是溫氏,而是朱大郎,要知道她進門時,朱大郎也就才幾歲的樣子,是記事了,但還是凡事都要人操心的年歲。朱母為了養前頭這仨,是費勁了心血,說是拿親生的看是半點兒沒錯,結果真有了事兒,大郎卻選擇了默不作聲。
有時候,沉默也是一種巨大的傷害。
事已至此,多說無益。
可明明眼下新屋還未造好,一大家子還是住在了一個屋簷底下,朱母進進出出卻拿溫氏當空氣來看。期間,朱大伯娘也來找過她,見她這樣,問她擔不擔心溫氏不拿小閨女當回事兒,可朱母卻道:“我一個當奶奶的,還是已經分家單過的奶奶,我能怎麼辦呢?小丫頭再怎麼招人疼,我還能看顧她一輩子不成?大嫂啊,不是我心狠,這是沒法子的,一旦我心軟鬆口了,你信不信她能一直賴上我?眼下是小奶娃搭把手沒事兒,回頭她能讓豬毛和小丫頭一直上我這兒來討吃的要喝的,保不準以後缺錢了還能上我這兒來要。我既是跟了四郎,就彆怪我偏心護著四郎了,橫豎家產分了,以後她就是窮得要飯,也不關我的事兒!”
朱大伯娘是個心軟的,要不然她當年也不會瞧著朱母日子難過,得空就來幫襯一把。不過,她最大的優點就是,哪怕她自己心善,卻不會逼著彆人心善。琢磨著也是這個理,再一回憶前陣子分家時的情形,溫氏是連掩飾都不成了,表現出來的嘴臉讓她這個當大伯娘的都心寒,當下她也不說什麼了。
她是不說什麼了,三郎媳婦田氏見她來家裡,忽的上前說想跟她買幾隻肥母雞。
田氏一臉的羞意:“大伯娘,我知道沒有上趕著跟你買當年小母雞的道理,可我……我有身子了,偏跟大嫂鬨得不太愉快,想吃口雞蛋又不能天天去買。你就心疼心疼我,賣幾隻肥母雞給我吧。”
這下,連朱母都驚了:“你有身子了?”
“早先秋收就覺得身子乏力,隻以為是累的,再說日子也短沒確定。這不,昨個兒三郎閒下來了帶我去鄰村找了郎中看了看,說是有了。”田氏還是原先那份軟噠噠的樣子,好聲好氣的解釋了一番後,又軟語跟朱大伯娘央求著。
早先就說朱大伯娘是個心軟的,聽了這話,當下就許諾讓長媳拎幾隻雞來,就當提前慶祝了。可田氏卻不答應,隻道是買的,又說分家時儘管多要了田,銀子卻也不少,五十兩銀子呢,蓋大屋滿打滿算也花不了三十兩的。再者,她自己做著繡活,早先也攢下了不少錢,畢竟她跟寧氏一樣的,隻賺不花,吃喝用度全是家裡出的,就算沒寧氏有錢,比一般人家可算是有錢多了。
花錢買了三隻肥母雞,田氏安安心心的邊養胎邊做活計,她答應了寧氏要做秋冬的衣服,又覺得孕期做繡活太傷眼睛,縫衣服就無所謂了。事實上,巴掌大的繡活要做一個月,費時費力還費神,可縫衣服被褥之類的,速度快不說,還一點兒不費勁兒。以田氏的手藝,單純的縫紉鎖邊輕鬆得不得了。
結果看她輕鬆了,溫氏直接找上門來,讓她幫著也做幾身秋冬衣服。萬萬沒想到,一貫麵團似的田氏直接拒絕了,說她太忙了,沒空。
溫氏冷眼瞧著,回頭就尋了大郎,讓大郎去同三郎說這事兒。果不其然,腦子一根筋的三郎滿口子答應下來,連道沒問題。
三郎拍著胸口應下之後,當天晚上就把這事兒告訴了田氏。
田氏:……
“哎喲哎喲哎喲!哎喲我的肚子疼!”
大晚上的,田氏捂著肚子就嚎了起來。關鍵不在於她說肚子疼,而是在於她嚎得太假了。全家女的都瞧出來了,就男丁們當了真。想著田氏進門三年好不容易才開了懷,朱父忙讓六郎跑去請郎中,三郎更是寸步不離的守著田氏,又萬分抱歉的同大郎賠不是,說自己媳婦身子骨不好,不能幫著做衣裳了。
溫氏氣得差點兒吐血,寧氏樂得險些笑出聲來。王香芹忍住了笑意去看婆婆,卻見素來淡定的朱母一臉的懵圈。
朱母:……
她這些兒媳婦們啊!一個個都不是省油的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