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5章
縣太爺造訪秀水村這個事兒, 真可謂是引起了巨大的轟動。
全村上下但凡能跑能跳的都過來圍觀的, 彆說農閒時分本身就沒多少活兒, 就算手頭上有急活, 也一準會撂下先過來湊熱鬨的。用王香芹的話來說, 簡直就跟後世的追星族有的一拚。
而這裡頭, 絕大多數的村民都是單純是因為有熱鬨可看才過來的, 可也有極少數人瞧著這一幕,心裡那叫一個五味雜陳, 完全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溫氏就彆提了,她本來就對王香芹心存芥蒂。原因有很多, 除了瘟雞那事兒外,還有自打王香芹嫁到老朱家後發生的種種, 包括分家那個事兒, 在她看來全都是王香芹搞的鬼。再就是, 昨個兒她才被朱大郎狠狠的訓斥了一通,哪怕大郎並未提到彆個, 她卻還是順勢將所有的鍋都按在了王香芹頭上。
新仇舊恨加在一起, 溫氏站在看熱鬨的圍觀人群裡,瞧著被縣太爺禮遇有加的朱四郎和王香芹,心裡可不僅僅不是滋味那麼簡單的,簡直就是恨不得衝上去撕破王香芹臉上的假麵具,好叫所有人見識一下那女人隱藏起來的卑鄙無恥。
偏生, 昨個兒朱大郎的話還在耳畔回響著, 溫氏的雙手緊握成拳, 卻又不得不再度鬆開。
寧氏隻聽到了溫氏倆口子的吵架聲,並不知道在吵架結束後,大郎冷著麵告誡溫氏,若是再搞事,下次就不是訓斥而是休妻了。
休妻自是沒那麼簡單的,尤其溫氏膝下有兒有女。可這話,即便僅僅是威脅好了,也著實唬住了溫氏。哪怕嚇唬不了一輩子,起碼短時間內溫氏是不敢再直筒筒的衝出去懟王香芹的。
有氣出不了是一種什麼感覺?
溫氏眼睛都紅了,不是嫉妒而是怨憤,她怎麼也想不通,為啥這女人這麼好命。
原本,溫氏是想來個眼不見為淨的,與其留在這裡看王香芹得意,還不如直接回家歇著去。沒曾想,等她轉身後卻看到了一臉羨慕嫉妒的王香芹嫂子。
一個主意陡然成形。
隻這般,溫氏悄悄的退出了人群,因為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前頭,倒還真沒人發覺身邊少了人。溫氏也沒退得多遠,她隻小心翼翼的躲在了離人群不遠的草垛子後頭,一麵留神王香芹嫂子的情況,一麵在心裡默默的盤算待會兒該怎麼打開話茬子。
沒過多久,溫氏就尋著了合適的機會。
縣太爺要在老朱家吃午飯,朱家的親朋好友都紛紛回家拿好料。王香芹她爹娘也回家去了,她嫂子則略落後了一步,被溫氏攔了下來。
“你……”王嫂子微微一怔,她自然是認得溫氏的,就是不明白這人攔下自己是為了什麼。
溫氏將她拉到了一旁,問:“你覺不覺得王香芹這人有些怪怪的?”不等王嫂子開口,她又道,“我嫁到秀水村也有差不多十年了,從來沒聽說王家擅養豬。你嫁來晚,可好歹也跟王香芹在一個屋簷下待了兩三年,你可見過她啥時候管過豬圈的事兒?”
儘管有些不明所以,王嫂子還是如實說:“甭管大妹出嫁前還是出嫁後,我家養豬的人一直都是我婆母。”
“對呀,她都不管養豬的活兒,那怎麼一下子就這麼會養豬了?這裡頭的緣由你想過沒?”
王嫂子低頭思量了片刻,最終還是搖了搖頭:“那我咋能知道呢?我又不是秀水村人,就算像你說的那樣,跟大妹處了兩三年,可她以前就不愛說話,就是埋頭乾活。比起大妹,我倒反而更了解小妹一些,她憊懶得很,總是要三催四請的才肯動一動,還喜歡在婆母跟前編排各種小話。我剛進門時,可沒少在她那頭吃虧。”
這也是為什麼王嫂子當初會故意散播那些不利於王香椿消息的緣故,她本身就不是一個寬宏大量的人,吃了虧自然是要討回來的,全然沒想過王香椿的名聲壞了,身為長嫂她也一樣討不了好。
不過,溫氏並不關心這個,眼看話題偏了,她趕緊截住了話頭:“王香椿就是個傻子,你跟她有啥好計較的?王香芹可比她妹子厲害多了,平常是不聲不響的,可你仔細瞧瞧,她進門也有兩年了,蛋都沒生一個,連開懷都不曾。結果呢?我公婆偏她,妯娌偏她,更彆提還有朱四郎護著她了。還有,就因為她,老朱家都分家了!你再想想,縣太爺來村裡是為了啥?大官老爺不明白養豬的人是誰,難不成你也不明白?四郎平常在豬舍裡乾的都是粗活累活,根本就不管養豬的事兒!”
“你啥意思啊?”
溫氏見她還沒明白,索性挑明了說:“我能有啥意思?王香芹嫁進來沒多久,說養豬就養豬,一搞就搞那麼大的,我最初還是拿她當笑話瞧的,結果還真就叫她成功了。你想想,她既然能在老朱家養豬,那為啥在娘家就不能養呢?就算一開始沒法子搞那麼大,不能慢慢來嗎?為啥不跟你婆母說,把豬接過來管?要是她當初在娘家就養了,你再想想,現在得了獎賞的人是誰?縣太爺進村來見的人又是誰?”
“那、那還能我公爹不成?他又不愛吭聲。”王嫂子被說懵了,喃喃的回道。
“興許是你男人呢?”溫氏恨不得拿手指戳她的腦殼,一臉的恨鐵不成鋼,“你可動動腦子吧,她王香芹養了那麼多豬,就不提被縣太爺表彰這種虛的,單說那些豬能賣多少錢啊!她在娘家藏著掖著,半點兒本事都不肯露,一嫁到老朱家就立馬搞風搞雨的,什麼心思你還不明白?”
王嫂子沉默了,半晌後才道:“你的意思是,她天生就是胳膊肘往外拐的?”
“不然呢?你仔細回想一下,上回她在村子裡開辦那啥知識講座時,是咋說的?那麼多話呢,甭管咱們辦不辦得到,你想想她說的有沒有道理?她說了足足大半天呢,那麼多話她是咋知道的?那麼多人養豬,咋就她把豬養成那個樣子了?你不覺得奇怪嗎?老王家的豬還要死不活的呢!”
當然,溫氏這話是誇張了的,老王家的豬養得是普普通通的,可也沒到要死不活的地步,最多也就跟原先朱母養的豬差不多,村裡的平均水平而已。可凡事都要靠對比,跟王香芹養的神仙豬比起來,王家的豬可不就隻剩下要死不活這唯一一個評價了嗎?
王嫂子本來心裡就存了些想不明白的事兒,倒不是質疑王香芹的養豬能力,而是單純看王香芹發達了,想借機靠上去占些小便宜。偏生,她婆母一直攔著不讓,非說王家沒啥能幫襯閨女的,能做的也就是不給閨女添亂,讓她本分些千萬彆搞事。當兒媳的少有不怕婆母的,就算不怕好了,婆母都明著這麼說的,她就算想占便宜也得緩緩。可想也知道,她心裡有多不得勁兒。
親戚啊!互相幫襯一把不是應該的嗎?尤其是嫁的好,貼補娘家那就是常事!
再想想王家嫁出去的倆閨女,大的小的嫁得都不錯,偏一個兩個都不惦記娘家。鎮上的那個,一年才回一次,隻知道拿些陳年的舊料子和破糕點過來顯擺,真要是惦記娘家,倒是拿不用的舊首飾回來啊!村裡的這個就更彆提了,一個村待著呢,哪怕兩家距離不近,可秀水村再大又能有多大呢?走快點兒一盞茶的時間都不用的,可人家說不惦記就不惦記,輕易瞧不見人。
“等等……”王嫂子忽的想到了一事,“那也不對啊,你說她故意藏著掖著養豬的竅門?”
“對啊,這有啥不對的?”
“可她嫁給朱四郎不是意外嗎?原先她說的親事是鎮上的富戶孫家啊!”
溫氏聽了這話,難得一噎,可旋即卻一拍腦門,恍然大悟道:“明白了明白了,我可算是想明白了!好個王香芹,原來是這麼陰險的人!”
“你說啥啊?”
“我早就開始懷疑了,你說王香椿這麼懶的一婆娘,打小就啥活兒都不乾,這種人咋就能把天天乾活的王香芹放倒了呢?”
“咋、咋個意思?”王嫂子更懵了。
“你想啊,她嫁過來沒多久就說要養豬,等於說她早就知道養豬的竅門了。那她為啥要瞞著娘家不說呢?當然是為了帶到夫家去啊!可誰知道娘家人給她說的親事居然是去鎮上的,她要是真的嫁到了鎮上,還咋養豬啊?孫家肯定不能讓唯一的媳婦跑去養豬啊!那反正她都要去鎮上享福了,為啥還不將養豬的竅門留給娘家?”
“為啥啊?”
“因為她有心上人了!她知道自己的心上人是村裡人,知道心上人一家子都不會反對她養豬!”溫氏越說越激動,大冷天的額頭上都滲出了汗珠子,“所以說,當初她想嫁的就是老朱家,就是朱四郎!!”
“哈??”
“就是這樣的!所以當初姐妹易嫁,她才那麼淡定,一點兒都不意外,也壓根就沒鬨騰過!而且她一進門就立馬適應了,非但沒丁點兒難過,還趁機敲詐了她妹子!回來還跟我們說啥原諒了,以後還是好姐妹……嘖嘖,搞不好她早就跟朱四郎有一腿了,這對狗.男女!”
王嫂子兩眼瞪得滾圓,腦子裡一片空白,徹徹底底的驚呆了。
說真的,王香芹出嫁前後的變化真挺大的,按說娘家那頭早就該產生懷疑了。也不是完全沒有懷疑,這不是因為姐妹易嫁的事情在前,她爹娘哥哥都心疼她,就算性子變了,也權當她是因為受到了刺激,畢竟就被親妹妹坑了後半輩子,誰都沒辦法輕易接受的。
因為心存愧疚,所以忽略了很多事情。
當然,在聽聞王香芹養出大肥豬時,娘家那頭多多少少還是有些懷疑的。可因為之前他們對王香芹有所愧疚沒太多來往,哪怕有懷疑也不知道該怎麼開口。平時輕易見不著人,偶爾見一麵,也沒合適的時機提這個事兒。久而久之,王香芹跟娘家人的關係越來越疏遠,也正因為這個疏遠,導致娘家人更不好意思說這個事兒了。
“那、那……”王嫂子真的是被震住了,結結巴巴了半天,愣是說不出一句囫圇話了。
溫氏見狀,愈發的來勁兒了:“你再想想當初姐妹易嫁那個事兒,王香椿是跟孫家少爺圓房了,可她王香芹還是個清白身子啊!朱四郎娶她都是半拉月之後的事情了!在這個事兒之前,她為啥不鬨?她可以鬨的啊!讓妹妹當小妾,她照樣可以當孫家的正頭娘子。可她呢?她壓根就沒鬨,乖乖的就嫁到了老朱家,這裡頭還能沒有問題?”
這個話,王嫂子還真能反駁:“那不是你們老朱家糾集了一幫子弟兄跑去孫家了?”
“你這不是廢話嗎?聘禮都下了,小定大定這得多少錢?換做你能咽下這口氣?”溫氏翻了個大大的白眼,“要是王香芹寧死不從,非要嫁給孫家少爺,可以讓王家把聘禮退了啊!大不了雙倍退,沒錢找孫家啊,大閨女當正妻,小閨女當小妾,讓孫家多出幾兩銀子又咋地?這買賣不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