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然一聲響, 在她孟柒體內爆發開來。
她的眼睛原本是乾淨的琥珀色，現在卻透著一點詭異的紅光，仿佛有什麼東西在裡麵燃燒著, 掙紮著, 要把她的身體都割裂開來。
很痛！
也很熱！
但和剛才比起來, 已經要好不少。
那業火紅蓮還在她靈海上肆虐, 隻是那種仿佛要吞噬一切的灼熱已經逐漸沒了。
“切——”那始終沒有露麵的怪人終於又發出聲音，“遇到這麼個小姑娘，真是沒勁透了！”
孟柒輕哼出聲, 體內燃燒的那朵金蓮終於慢慢沉寂下來，最後緩緩落在她的靈海上, 漂浮著，就像是蓮花在水麵盛開一般。
她緩緩吐出口氣, 現在究竟是怎麼回事, 她還是有點懵。
不過看起來，她像是通過考驗了。
孟柒神識在那金蓮上一掃，這算是, 她的了嗎？
仿佛為了回應她, 那小小的蓮花的花瓣緩緩搖動著, 不再是剛才那樣的灼人熱度，反而變成了一股悠悠涼意。
那涼意在靈海彌漫, 最後包裹住她的內丹。
一點一點的, 像是在剔除內丹中的雜質。
咦？
孟柒靜靜觀察著這一幕, 所以這業火還能讓自己的內丹更加純粹嗎？
這樣的好處她倒是知道，修者境界提升, 渡劫的時候，如果道心不穩, 或者根基不牢，十分容易走火入魔。
孟柒之前還好，算是穩打穩紮，一步一步提升到了現在。
她從金丹到元嬰，卻有點著急了，根基確實會不穩。
孟柒已經想好，在元嬰到分神的時候，她會做充分的準備。
到時候可以幫助自己渡劫的法寶，或是天材地寶肯定是要準備一堆的。
然後就是丹藥，肯定會準備充分。
實在不行，還可以雇幾個元嬰修者為自己護法。
不過現在有了這業火紅蓮，如果真的能剔除內丹雜質，那她就更有把握了。
孟柒心中高興，光是有這個東西，這一趟就沒白入十絕山。
“前輩。”孟柒對那怪人也多了幾分感激。
她朝周圍團團一揖，朗聲說道：“多謝前輩。”
“哼。”那人冷哼，“謝我做什麼？不過……”
他話鋒一轉，問道：“你是什麼時候發現的？”
發現什麼？
孟柒有點疑惑，卻沒問出口。
“能見到這業火紅蓮，必須要滿足幾個條件。首先當然是，你向道之心要足夠堅定。當然，能進這十絕山的，這一點一般都能滿足。”那怪人說道。
孟柒點點頭。
她忍不住又神識內收，看了看自己靈海中浮著的那朵蓮花。
金色的花瓣看起來精致又嬌嫩，誰又會想到這竟然是上古留下的古物，有這般妙用呢？
“第二。”那人又說道：“你的道，必須足夠純粹。”
他頓了頓又說：“不能有彆的東西影響它，不管經曆過什麼，一開始的向道之心也不能有絲毫改變。唔……這一點也還不算難，每隔十年能來這裡的小輩們，有很大一部分被保護得挺好，估計從不知道世間苦難為何物。”
孟柒又默默點了點頭。
能入十絕山的修者，幾乎都是出身大宗門，而且是門中被重點培養的天才弟子，他們除了修行之外，有的甚至還沒開始外出曆練。
所以這位前輩說得也沒錯。
“但是很可惜，這些沒有經曆過風雨錘煉，不知苦痛為何物的小修們，就徹底失去了得到這業火紅蓮的機會。嘿嘿嘿嘿……”
那人愉快地笑了出來：“不然的話，那也太便宜他們了。也顯不出我們業火紅蓮的珍貴啊，這可是真正的天材地寶，外麵那些所謂的天材地寶在它麵前，就是個渣渣。”
“小姑娘。”那人這次也不等孟柒說話，就又問：“你看起來年紀輕輕，嬌嫩不經風霜的模樣，怎麼竟然能滿足這個條件？真是奇怪！”
是因為自己死過一次嗎？
孟柒怔怔的站在木橋上，一時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這個問題。
“算了，你個倔強無趣的小姑娘，估計問你，你也是不會說的。前麵兩個條件滿足了，那麼你就有大約萬分之一的機緣可以見到這業火紅蓮了。”那人又說。
“哦。”孟柒應了一聲。
那自己運氣還真不錯，萬分之一也遇上了。
她柳眉微揚，露出個清淺的笑容來。
“哦什麼哦？！這種時候你難道不是應該問，為何萬分之一都能讓你碰上嗎？”那人似乎又生氣了，“萬分之一，你以為你真的運氣這麼好？！”
“請問前輩。”孟柒又拱手為禮，“為何我能遇上這業火紅蓮？”
“因為還有第三個條件……”那人緩緩說道：“你，必須要救過足夠多的人。當然，這一點對醫修們來說看似是有著優勢的，不過十絕山是絕對公平的。劍修法修們可以從凶獸惡徒手中救人，這也算是救人。”
“原來如此。”孟柒又點點頭。
“此外，還有第四個條件。”那人又說。
他說到這裡，故意停下，沒有繼續說下去。
孟柒等了會兒，隻好又問道：“前輩，請問第四個條件是什麼？”
“哼。”那人又哼了一聲，這才說道：“你把第二個和第三個條件結合起來，就是第四個條件了。”
孟柒怔了下，一時沒反應過來。
那人的語氣突然變得正經起來：“修行本就是逆天而行，道心不堅，絕對觸不到大道巔峰。隻有無論經曆過什麼，仍然可以懷有一顆初心的人，才有資格，得到這業火紅蓮的垂青。你，可明白？”
孟柒怔怔站在原地。
她有點懂了，但又有點不懂。
“所以看你小小年紀，也就是個元嬰小修，就能通過考驗，我還覺得挺有意思的。這可不是件輕鬆的事，十絕山開這麼多次，本座也在這裡有上萬年歲月了，能拿到業火紅蓮的，兩隻手都能數出來。”
那人確實在這裡已經很久，好容易遇到一個可以說話的對象，話自然就多了起來：“上一次，還是……我想想啊，好幾百年前了吧。就是你的那個道侶……”
孟柒聽到這裡又愣了下，下意識問道：“我的那個道侶？”
“對啊！他還是個分神境的小白虎的時候……”那人繼續說道：“來十絕山拿走的業火紅蓮，然後就是你了。”
“前前、前輩。”孟柒剛才還鎮定從容得不得了，現在卻不知道為什麼結結巴巴起來，“他，他也不算我的道侶。”
“什麼叫不算？”那人反而不懂了。
“就是……”孟柒也不知道怎麼說。
她小臉微微發紅，“就是”了半天後終於結結巴巴說道：“就是當時是因為某些原因，所以才結了道侶。”
“哦……”那人拖長聲音，“契約道侶啊？那家夥修為應該比高很多，唔……睡也睡過，雙、修也修過了，他說隻是契約啊……怎麼聽起來有點渣？”
孟柒臉一下漲得通紅。
這些事她其實本來也沒覺得有什麼，之前還一本正經和雲青彥討論過雙、修的利弊，但是聽到這位前輩這麼說，她隻覺雙頰火熱。
“也不是。”她連忙阻止這位前輩繼續胡亂猜測下去。
孟柒想了想，認真說道：“他是個很好的人！”
“你也不錯啊。”那人說道：“能拿到我這業火紅蓮的，都是很不錯的修者。”
“不渣。”孟柒立刻又說。
“哦……”那人又長長應了一聲，“小姑娘，如果不是你拿到了業火紅蓮，我簡直都要以為你被人欺騙了。”
“他從不騙我。”孟柒又說。
這一次，她語氣格外堅定。
雲青彥從未騙過她，哪怕前世相遇隱瞞身份，也隻是沒告訴孟柒他的真實身份。
但是說出口的話，從來沒有過欺騙。
想想當初他們初遇，雲青彥說自己從西界來，是孟柒不知道的修行宗門。
也不是欺騙啊。
孟柒自己腦補成是西界的隱世宗門，那也不算欺騙。
“算了算了。”那人說道：“小朋友們之間的情、趣，本座萬年前就知道，自己不懂。”
孟柒：“……”
她總覺得自己應該解釋，但是好像也沒必要。
“唉，雖然你這小姑娘倔強又無趣，聊天也不太會聊，但是好歹也是幾百年中，本座遇到的第二個可以說話的人。”
“那上一個，就是他嗎？”
“自然。”那人惆悵地又歎了口氣，“老實說，他比你更不會聊天。你好歹足夠乖巧，他……”
“他怎麼樣？”孟柒好奇地問。
她心裡有個聲音在提醒她，快點離開這裡，她還在十絕山的考驗中。
可是聽到對方提到雲青彥，又是她從不知道的雲青彥，孟柒的身體卻穩穩站住沒動。
“嗯，差一點，他就要襲殺我，硬強業火紅蓮了。”那人說。
孟柒：“……”
“當然，本座是不可能被個分神小白虎傷到的。”那人又說：“但是那狂妄的小子，嘖嘖，本座估計再過萬年都忘不了。”
孟柒忍不住微微一笑，原來青彥真君還有這樣一麵嗎？
“不過他天賦當真驚人，我聽我友人講，後來他再入十絕山，就是為爭妖君令而去。並且，一舉成功。”那人又說。
“前輩。”孟柒問：“你也覺得他天賦很好嗎？”
“何止驚人。”那人說道：“就那天他展示出來的實力，萬載以來第一人。我們都以為，十絕山會因他而重新現世，他會是萬年以來，唯一有希望大乘飛升的修者。但奇怪的是……”
“奇怪什麼？”孟柒連忙問。
那人喃喃說道：“我剛聽友人說，此次妖君令爭奪，他再入十絕山，修為卻像是比百年前弱了。而且大道有損……這百年來，他究竟經曆了什麼。”
孟柒心猛得一跳。
大道有損？
這是她作為一個醫修，都從未聽過的傷。
光是聽到這幾個字從那位前輩口中說出，孟柒都覺得一陣心慌，腦袋裡仿佛有一口巨大的銅鐘在不斷被敲擊著，讓她有點恍惚。
那幾個字，好像隨時會從她腦海中抽離一般。
“前輩。”孟柒連忙定了定神，恭恭敬敬地問道：“大道……”
她很努力開口，卻說不出那幾個字來。
“反正離開這裡，你就會忘記這些，隻會記得自己拿到了業火紅蓮，告訴你也無妨。”那人“嘿嘿”一笑。
“多謝前輩。”其實孟柒也知道，離開十絕山之後，自己就會忘記這些，但是她還是想知道。
而且她心中隱隱已經有了猜想。
為什麼初遇的時候，雲青彥會傷得那樣重。
在墜星海他療傷之後，她也不知道他的傷是不是徹底好了。
那時候的雲青彥，修為不管有沒有完全恢複，也已經遠遠勝過她，她根本就沒辦法為他診治。
原來，他並沒有好嗎？
孟柒回憶這次再見，他看起來仍然那樣從容淡定，一點也看不出身上還有傷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