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大道有……
她隻要一想到這幾個字，腦袋裡那口大鐘又開始瘋狂敲擊起來，她隻覺得耳邊全是“嗡嗡嗡”的聲音，瞬間混亂一片，就連那幾個字都快要忘記。
“修者修行，固然是逆天而行。其實也是順天命而修。”那人緩緩說道。
說到這些，他語氣就正經起來，顯得嚴肅許多：“所謂的劫數，修行，其實都是考驗，逆境中才能有成長，但是我們都還是沿著自己的道而行，隻要堅定本心，堅定自己的道，就總是可以往前的。”
“嗯。”孟柒乖乖點點頭。
“真正逆天而行的修者，那是連天命都敢反抗。他們要跳出這天命之外，甚至要跳出自己的大道之外……這樣的修者，大道就會有損。”那人說道。
“所以……”孟柒低了頭，看著自己的手。
手指纖細白皙修長，指甲修剪得整整齊齊，指尖微紅，如果握上去的話，就能感受到她手的溫度。
這是一雙充滿了生命力的，活生生的手。
“是逆天命而行，才會大……啊！”
孟柒話沒說完，突然慘叫一聲，蹲了下去。
“咦？”那人突然輕咦一聲，語氣有點驚訝，“我剛才就發現了，雖然這還不是你這個元嬰小修能窺探的道，可也不該連提都不能提啊。除非……”
孟柒隻覺得頭痛欲裂，好像有什麼東西直接壓在了她的頭上，讓她連思考都變得困難。
耳邊更是“嗡嗡嗡”響成一片，連那人後麵說的這些話都沒聽到。
好一會兒，她才終於緩過來了。
孟柒緩緩站起來，額上貼著幾縷被汗水打濕的頭發，身上青袍背上也已經被浸透：“多……多謝前輩。”
她顫聲說著，腦海裡卻一片空白。
她還記得自己在和這位前輩聊雲青彥的事，可是腦海裡卻一片恍惚，不知道他們究竟說了什麼。
也完全不記得，剛才兩人說過的話。
“你……”那人突然輕歎一聲，“該繼續往前走了。”
“是。”孟柒朝著虛空作揖，“多謝前輩送的蓮花，晚輩告辭了。”
“去吧。”那人說道：“幾百年沒和人說過話，我也多謝你了。”
孟柒晃了晃腦袋，她記得自己拿到了業火紅蓮，然後在自己之前，是雲青彥拿到了業火紅蓮。
然後呢？
她快步朝前走去，他們還說了什麼？
那位前輩說，青彥真君狂肆強大，天賦極高。
然後呢？
她伸手，錘了錘自己的腦袋，她記得他們還說了什麼，怎麼一點都想不起來。
孟柒知道，會出現這樣的情況，是因為有的事是她現在還不能窺視的。
可是她隱隱覺得，這是一件對她來說非常重要的事，她應該要記得。
恍恍惚惚間，孟柒一步邁下了木橋，站到了沼澤岸邊。
她回頭，這裡天空依然陰沉沉的，隻是剛才還像是沸騰了一般的沼澤已經徹底安靜下來，隻能看到一片厚厚的毒瘴雲停留在沼澤中央。
孟柒又盯著那個方向看了片刻，朝著沼澤中央作了一揖，然後轉身邁步朝前走去。
她腳步堅定，走得也很快，片刻後便走出了這片沼澤。
孟柒眼前突然一亮，發現自己又回到了那片草地。
天空還是那樣藍，遠處的十絕山依然巍峨。
她踩著柔軟的草地，看著四周，大概唯一的區彆就是，這裡不再是空無一人。
就在孟柒周圍的草地上，或站或坐，甚至還有七八個修者乾脆就躺在草地上。
這些人有的她雖然不認識，但看起來十分眼熟，都是之前在鏡月天見過的修者們。
“孟柒柒！”一個躺在地上的紅衣女子突然跳了起來，快步朝她衝過來，“你終於出來了！”
司空星也和孟柒差不多，幾縷汗濕的頭發貼在額前，原本漂亮的臉有點花了，看起來頗有幾分狼狽。
“呼……”她伸手抓住孟柒的胳膊，“我就知道你肯定沒問題的。”
“星星。”孟柒朝她展顏一笑。
她環顧四周，沒看到另外幾個友人的身影，問道：“你見到其他人了嗎？”
“沒。”司空星搖了搖頭，“不過我聽風盟的人說，薛城宣已經去下一關了。”
孟柒點點頭，又環顧一圈，彆的人不需要擔心，隻有顏軒，不知道他除了沒有。
“不過我們可以在這裡休息的，沒關係。我已經問過那位指引我們的前輩，計算花費的時間隻會從你進入考驗開始，所以如果受傷或者力竭，在這裡多休息一下，是沒關係的。”
“嗯。”孟柒點點頭，她已經把還在這裡的所有人都看過一遍，還是沒找到顏軒。
“孟柒柒，你在找人嗎？”司空星隨著她的目光左右看來看去，“我幫你找啊。”
“嗯，他是……”孟柒的話還沒說完，就在她身邊不遠處，一個黑色人影突然出現在草地上。
那人仍然穿著鬥篷，把他的臉完全藏在兜帽的陰影之中，隻能看到露出的下頜。
“是不是他？”司空星也猜到孟柒要找誰，連忙小聲問道。
“應該是了。”孟柒點點頭。
能進入十絕山的人，都不需要這樣，除了顏軒。
她朝那穿著鬥篷的人走了過去，那人顯然也注意到孟柒，轉頭看了過來。
“出來了？”孟柒走到他身邊，小聲問道：“還好嗎？”
“嗯。”那穿著鬥篷的人，正是顏軒，“是我可以應付的。”
他突然緩緩抬起自己的手，凝視著自己的掌心，低聲說道：“剛才……”
“嗯？”孟柒微微偏頭，看著他的手掌。
“你遇到了什麼？”顏軒突然抬頭，看向孟柒。
“一個瘴毒沼澤。”孟柒說。
“這樣啊。”顏軒點點頭，看向孟柒身邊的司空星，“你呢？”
“我？”司空星說道：“剛才嗎？很多很多敵人啊，殺得我手都軟了。”
她說著甩了甩手，又說：“而且各個都是我最討厭的那個人的樣子！哼。”
孟柒微微偏頭，這樣看來，每個人遇到的情況確實不同，而且按照之前那人說的，是足夠他們應付的。
“我剛才……”顏軒微微抬頭，讓陽光灑落一些在他下半張臉上，“我們換個地方說。”
他一邊說著，一邊朝著離那些休息的修者們都比較遠的地方走去。
孟柒和司空星跟著他走了過去，三人索性在草地上席地而坐，圍成一個圈。
“我剛才，恢複了自己的巔峰實力。”顏軒仍然沒有摘下兜帽，隻是低聲說道。
“咦？”司空星驚訝，“所以你已經好了嗎？”
她連忙問，當然，聲音還是小小的。
“沒有。”顏軒苦笑，“隻是在經曆考驗的時候，臨時恢複了一下而已。”
“那你遇到了什麼？”司空星連忙問。
孟柒忍不住笑著看向她，司空星這樣的，大概就是很有趣的聊天對象吧，如果那位前輩遇到的是她，應該會很快樂才對。
顏軒深吸口氣，淡淡說道：“遇到了我最不想遇到的那件事。”
他苦笑著，又說：“我受傷前那一戰。”
司空星驚訝地輕呼出聲：“和魔界？”
“對！”顏軒說：“所以我再戰了一次。”
“然後呢？”司空星問：“這一次最後……”
孟柒沒有說話，隻是靜靜看著顏軒的手，青年的手比她和司空星的都大，手指修長，即便修為已經跌落到了練氣期，指甲仍然修剪得整整齊齊，看起乾燥而有力。
“但是這一次，魔修們更厲害。”顏軒說：“厲害得我覺得我自己根本就不可能堅持那麼久，我很快就會倒下。”
“可是你沒有。”孟柒說。
顏軒既然通過了考驗，那肯定就是沒有倒下的。
“對……”顏軒說：“我沒有倒下，我竟然還是堅持了下來。我都不知道我為什麼還會堅持下來，其實中途……中途……”
“中途有人讓你放棄，去尋求幫助對嗎？”孟柒問。
“是的，讓我先離開，說可以組織足夠的人殺回來。”顏軒說。
“那你為什麼沒走呢？”
“因為那人說，組織足夠的人殺回來……”他頓了頓，緩緩說道：“殺回來，報仇！”
既然是報仇，那肯定是因為他的離開，有人死了，而且死的還不少。
“所以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明明打不過的，也堅持不了那麼久的，可是我就是堅持下來了。”顏軒繼續說：“等我反應過來的，魔修們已經全都死了，我……”
他艱難地說：“通過了考驗。”
“恭喜。”孟柒朝他微微一笑。
“孟柒。”顏軒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我還得到了一朵蓮花，那人告訴我，一個叫孟柒的小醫修也剛拿了一朵。”
“咦？”顏軒拿到業火紅蓮孟柒倒不是很驚訝。
畢竟如果按照那位前輩的說法，顏軒，是滿足所有條件的。
所以，他也遇到了那位前輩嗎？
那麼……
孟柒差點跳了起來：“你的傷！”
她伸手握住顏軒的胳膊：“說不定有辦法了。”
“誒？”隻有司空星茫然，“蓮花？什麼蓮花？”
“那人說叫做業火紅蓮。”顏軒說道。
他下意識將兜帽拉高些，眼睛看著孟柒的眼睛，仿佛想知道她是不是在和自己開玩笑。
“業火紅蓮……那是什麼東西？”司空星茫然地看看孟柒，又看看顏軒，“我沒有哎……”
“嗯。”孟柒也不知道該怎麼解釋，“這個需要滿足一些條件，才能拿到的。”
“這樣嗎？”司空星眨眨眼睛，點頭，“我明白了，所以孟柒柒，他是不是就會好起來了？”
“嗯……”孟柒低頭沉思。
她隻是猜測，業火錘煉道心，修者道心蘊藏於內丹之中。對她來說，業火紅蓮可以讓她的內丹變得更加純粹。
但是對顏軒來說，說不定就可以修複他已經毀損的內丹。
孟柒心念一動，靈海上空，林煙前輩給她的那竹簡突然晃動了幾下。
她神識內斂，掃過那竹簡。
“或許可以一試。”孟柒說道：“隻是你是洞虛修者，要等一等，等我至少醫術到了五境再說。”
“兩年都等了，不急。”顏軒的神色倒是已經平靜下來，笑著說道。
他對孟柒笑笑，似乎還想說什麼，目光卻突然一凜，一下從地上跳起來，擋在了孟柒和司空星前麵：“小心！”
孟柒抬頭看去，就看見五名身材頗為高大的年輕男修並肩朝他們走來。
“我本來還在想，掌門師叔竟然舍得不管自己的親兒子，這次沒給你個名額，原來還是悄悄將師弟你送了進來啊。”走在五人中間的那名修者說道。
他穿著一件深褐色的長袍，前襟左胸繡著一個小小的彎月，又叫顏軒師弟，應該是鏡月天的人。
“浪費一個名額，也要讓自己廢物兒子進入十絕山，我們掌門師叔，可是真夠‘大公無私’的呢！”那人看著顏軒，又緩緩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