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少煊環視四周,翻身而起,坐上駿馬,他的手下都跟隨而上。
沐晚晴眼尖,一眼看到了,趕緊噠噠跑過來。
“公子的救命之恩我銘記於心,若他日公子有需要儘管來涼城找我,我願替公子辦三件事,但,不能違背朝庭法度,不能做違背良心,不能超出我能力範圍。”
懂得感恩,又有底線,很容易贏得彆人的好感。
涼城嗎?杜少煊相信她此刻話裡的真誠,眼中多了一絲暖意,“隻是舉手之勞而已,不必放在心上,告辭。”
說完這話,他輕揮馬鞭,一群人策馬奔騰而去。
……
客棧,曾大人包下一個院落,早早就將流放犯們安排妥當。
大家經曆了驚心動魄的一天,都累的不行,隻想安安靜靜的休想。
而江侍衛這會兒傷重昏迷,趕緊安排去找大夫。
唯獨,看著留下來的侍衛們很頭疼,不知道該怎麼安排他們。
皇子府的侍衛走出去,比一般的四品官員還要體麵。
而他,隻是一個小小的衙役。
侍衛有些不耐煩,“怎麼不說話?我們需要做些什麼?不過,事先說好,我們可不聽你的指揮。”
宰相門前七品官,他們可是皇子府的人,身份不一般。
就算是遠走避禍,也不可能聽彆人的。
曾大人頭痛欲裂,他的官職確實不入流,“你們是沐三小姐留下的,自然是讓她來安排。”
眾侍衛麵色不豫,說實話,他們是瞧不起眼前的衙役,要在以前都不帶正眼看的。
但,讓他們聽一個女子安排,似乎也不體麵。
曾大人不管從資曆,還是背景,都壓不住他們。
他索性將燙手山竽送出去,“去請沐三小姐過來一趟。”
二房正準備吃晚飯,聽到曾大人的召喚,沐二爺主動陪女兒過來,
沐晚晴走到跟前,曾大人迫不及待的說道,“上次你還說人手不夠,這些人都歸你了。”
沐晚晴淡淡瞥了眾侍衛一眼,不知怎麼的,眾侍衛不由自主的收起桀驁的一麵。
她刀起刀落的凶殘模樣記憶猶新,是個狠人呐。
而且,她太有手段,把自家頭領坑的不成樣子。
不對,他們也被坑了。
“你們會四書五經嗎?會寫策論嗎?會種地嗎?會做生意嗎?”
眾侍衛嘴角直抽抽,“不會,但我們會武功。”
沐晚晴也不管他們怎麼想,“那行,我需要兩個貼身侍衛,一個月十兩銀子,包吃住,誰願意?”
話音剛落,就有人搶先出聲,“我。”
“我。”
兩個侍衛自我介紹,一個叫張三,一個叫李四,在府裡也不怎麼受重視,武功也不上不下,各方麵都比較平庸。
他們每個月的月銀是五兩,沐晚晴出了雙倍的價,自然是樂滋滋的報名。
有人懊惱,有人不屑,什麼想法都有。
沐晚晴無所謂,“那就你們了。”
她要的是車夫,順便幫著做些雜事,武功高不高不是重點,聽話就行。
“至於其他人,有沒有興趣賺錢?出了京城到現在,我們已經賺了幾千銀子。”
誰會嫌錢少呢?侍衛們頓時來了興趣,“怎麼賺錢?”
沐晚晴道出心中醞釀好久的計劃。“我打算批一些貨去邊關販賣,比如,邊關稀缺的布匹藥材,倒個手,翻個幾倍是沒問題。”
她之前是有這個計劃,但人手不夠。
官差們的主要任務是押送犯人,管理犯人,不能出紕漏。
而且,出門在外不太平,靠打劫為生的匪徒比比皆是,你做生意要麼自身有一定的武力值,要麼請鏢局。
如今多了這些身手不錯的侍衛,正好補上了這一塊短板。
眾侍衛相視一眼,商量了一會兒,一個叫沈永的侍衛做出回應,“這個可以,就是不知怎麼個章程?“
反正也是閒著,不如做點小生意賺點錢,也算不白跑一趟。
沐晚晴抿了抿嘴,“集資入股,我出四百兩,占兩成的股,曾大人,你和你的手下出八百兩,占四成的股,沈永,你們也出八百兩占四成,如何?”
二四四,三權分立,是最堅固的合作方式。
用利益綁定,才是長久之道。
曾大人和沈永遲疑了一下,都有些拿不定主意。
思來想去,討論了半響,沒有更好的方案。
都不想被對方壓一頭。
最後曾大人率先做出決定,“可以,三小姐的經商才能毋庸置疑,我相信你。”
兩方都同意了,沈永侍衛一方不得不同意。
沐晚晴繼續推動方案,“接下來組成一個三人決策組,所有的計劃都由三人組安排決定,各方出一個人,有異議嗎?”
“沒有。”
這個很簡單,曾大人和沈永被推舉出來,再加上沐晚晴,就構成了三人組。
沐晚晴輕而易舉就拿下了一定的話語權,擠身進決策層,但,這不是她的最終目標。
“既然有了決策組,那肯定要有一個總攬大局,在意見相左時做出最後決斷的領導者,大家來推舉吧。”
“我推舉沈哥。”
“我推舉曾哥。”
雙方相持不下,都想推自己人上位。
沐晚晴並不摻和,拿著紙筆勾勾畫畫,自得其樂。
大家吵吵鬨鬨都沒有爭出一個輸贏,曾大人一轉頭就見沐晚晴置身事外的模樣,微微蹙眉。
“三小姐,你有什麼想說的?”
沐晚晴抬起頭,一雙明眸如水,“我出了一張試題,全是關於生意方麵的,題目非常簡單,誰答的最好,誰就是領導者,這是最公平的,如何?”
一個侍衛跳出來,“你出的,你肯定答的最好,哪來的公平?”
“不不,我是當考官的。”沐晚晴將寫滿字的紙遞過來,“是不敢?怕暴露不如女子的事實?”
“誰不敢了?考就考。”侍衛第一個將試題搶過去,隨即石化了,揉了揉眼睛,又是一副懷疑人生的模樣。
曾大人湊過去看了一眼,嘴角抽了抽,這叫簡單?真是要命。
“三小姐,上麵的題你都會?”
眾人拿到題目全傻眼了,什麼雞兔同籠?看著就眼暈。
還有什麼做一份販賣貨物的計劃書,將整個過程都寫出來。
頭疼!
沐晚晴笑吟吟的道,“當然,很簡單的,雞兔同籠題出自《孫子算經》,考的是算術能力,如果一個人連算數都弄不清楚,還做什麼生意?”
“這道題是讓寫一份計劃書,考一個人的計劃能力。”
“這表格是考一個人的統籌能力。”
“這道策論題是考一個人的協調組織能力。”
大家看的頭皮發麻,媽呀,這是什麼變態?怪不得一上來就問他們會什麼?
策論題是考科舉的士子該會的技能吧,他們是武人!
但是吧,也不能說沐晚晴故意為難人。
身為一個領導者,這些都是必備素質。
能力不夠卻居於高位,是一場災難。
德不配位,必有災殃。德薄而位尊,智小而謀大,力小而任重,鮮不及矣。注(2)
曾大人想明白了這些,雙手奉上筆,“三小姐,你來寫,我們在一邊看著。”
“這不公平……”還有人沒想明白,被沈永瞪了回去,“不不,你來。”
沐晚晴拿起筆刷刷的寫起來,一手小楷漂亮極了,流暢如行雲流水。
不一會兒,她就放下筆,“好了。”
看著她寫的答題,大家驚為天人。
一份計劃書詳細明了,井井有條,怎麼貨比三家,怎麼調查收集市場信息,去哪裡弄貨,怎麼安排人手,儘顯其強大的計劃能力和超強的統籌能力。
最驚豔的是表格,什麼流水賬,出賬,入賬,利潤計劃表,最最繁瑣的財會報表他們這些大老粗都能看懂。
沈永輕輕歎了一口氣,人和人的差彆太大了。
有些人天生就是奇才,比如眼前的沐三小姐。
沐氏一族居然出了這樣一個人物。
“要是賬房的賬本都這麼清楚,大家都省事了,也不會被糊弄過去。”
曾大人徹底折服了,打死他也寫不出這麼完美的答案,他也不懂這些東西,“我推舉沐三小姐當領導者,我服她,心服口服。”
他小能力是有的,但跟這種聰明頂絕的人物差了十萬八千裡。
“我也推舉三小姐。”沈永也服氣,彆看她是個小姑娘,但有手段有心計,殺伐決斷,樣樣不缺。
就這樣,沐晚晴靠著一張試題,兵不血刃的拿到了最大的話語權。
能否讓這些人一直服氣,就要看她能不能給他們帶來巨大的利益。
利益,才是人和人交往的根本。
你不能帶給彆人好處,彆人為什麼要高看你一眼?
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注3
另一邊,沐錦遙遭受了前所未有的冷暴/力。
族人如避瘟疫般避著她,還一臉的厭棄。
什麼京城雙姝之一,她昔日是那麼風光,如今卻差點害死他們全族人。
就連親生父親沐大爺也說了她幾句。
沐錦遙紅了眼眶,鼓勵她力壓全京城貴女的是他,如今罵她虛榮自私的也是他。
沐大夫人很心疼,“唉,誰能想到會變成這樣,你以後就低調些,發也不要梳了,臉也不要洗……”
聽著母親的絮絮叨叨,沐錦遙心裡更難受了,她也覺得自己不對,是吧?
她晚上睡不著,隨意亂轉,卻轉到了沐家二房所住的地方。
她猶豫了一下,舉手想敲門,但動作僵了半響,還是收回了手,轉身準備離開。
房門開了,沐晚晴頭發披散倚在門上,打了個嗬欠,“有事?”
沐錦遙眼睛紅腫,“三妹妹,所有人都在怪我,我真的錯了嗎?”
她心裡特彆迷茫。
當初,她隻是想為自己爭取更多的籌碼,順利嫁入高門,並沒有傷害彆人啊。
她說的含糊其詞,但沐晚晴冰雪聰明,一聽就懂了,“不是你的錯,是五皇子的錯,他妻妾無數還暗中覬覦你,見你落難就迫不及待的趁火打劫,實在齷蹉。”
“你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氣節,勝過無數男人呢。”她非常欣賞這一點。
做人還是要有風骨的。
沐錦遙驚訝萬分,但又覺得很正常,這像是三妹妹說的話,“隻有你這麼說,大家都怕五皇子的打擊報複,還擔心……會引來更多的危險。”
天底下沒有不漏風的牆,其實她能理解族人的心情。
“怕個鬼,誰敢害我,我就乾翻他。”沐晚晴對皇權沒有半點敬畏之心,皇子公主也好,皇帝也罷,都不是她效忠的人。
她是自由的,獨立的,想成為最強的那個人,無須看任何人臉色,無須向誰低頭。
沐錦遙呆呆的看著她,羨慕的不行,怎麼會有人這麼強大無畏?“你說,我的臉要是毀了……”
要是美貌不在,那些肮臟的算計就會消失吧。
不等她說完,沐晚晴就皺著眉頭打斷,“彆犯傻,美麗是無罪的,不要輕易屈服,為什麼要用彆人的錯懲罰自己?”
“隻有自己強大,才能保護自己,才能擁有更多選擇的權利,這是我給你的忠告。”
聽不聽,那就是她的事。
每個人的路要靠自己走。
一語點醒夢中人,沐錦遙無神的眼中有了光彩,“我知道了,謝謝你,三妹妹。”
沐晚晴一早起來就趴在窗邊看向外麵,天氣不錯,可以預備起來了。
夥夫殷勤的送來吃食,“三小姐,早飯做好了,您快嘗嘗怎麼樣?”
一碗香噴噴的燉蛋,兩個白白胖胖的糖包子,隻有沐晚晴有這樣的特殊待遇。
其他人都吃大鍋粥。
沐晚晴挖了一口蛋羹放進嘴裡,點評道,“燉的火候正好,不老不嫩,就是稍微淡了一點。”
“糖包子暄軟香甜,如果滿分十分,這個可以給八分。”
夥夫喜笑顏開,如同得到了天大的好處,“是您教的好,沐二爺也在一邊幫忙了。”
等夥夫走後,沐二爺欲言又止。
沐晚晴查覺到了,“爹,你想說什麼?”
沐二爺支支吾吾了半響,“我……覺得做菜挺有意思的,我……想學。”
他經常給女兒打下手,看多了就產生了濃厚的興趣。
沐晚晴還以為什麼大事呢,就這?“可以啊,我教你。”
她要做的事情太多了,不可能一直當個廚娘,所以,一直在教夥夫,夥夫特彆珍惜學習機會,每天苦練,進步神速。
沐二爺要學的話,那就一起唄。
“你不反對?”沐二爺意外極了,廚子在世人眼裡是賤業,彆人不怎麼看得起。
“為什麼要反對?”沐晚晴一臉的懵,“你喜歡就好。”
教她做菜的老師是國宴主廚,非常受人敬重,大領導都誇呢。
沐二爺看向妻子,“夫人。”
沐二夫人是最了解他的人,夫君一直被關在家裡,活的迷茫壓抑,難得有一件喜歡的事。
“我們現在也不是官員家屬,不需要什麼體麵,你喜歡就去做,就是挺辛苦的,累了就歇歇。”
沐二爺感動的看著妻女,她們永遠無條件的支持自己,這才是家人啊。
外麵傳來一個聲音,“三小姐,我們要出發了。”
“馬上過來。”
這一回,沐晚晴身邊多了兩個保鏢,“張三,你來幫我駕車。”
她指著另一輛馬車,“李四,你過去駕那輛馬車。”
“是。”兩人很聽話。
這麼一來,沐二爺夫妻就能舒舒服服的坐在車廂裡休息了。
“大哥,二哥,你們輪流駕騾車吧。”
“行。”沐子誠兄弟倆還蠻開心的,可以輪流休息呢。
眾人羨慕的眼睛都紅了,二房的小日子越過越好,現在都用上車夫。
正準備出發,兩輛馬車飛快的馳來,攔住他們的去路,“等一下,請問,這是京城沐家人嗎?”
“是,有什麼事嗎?”
“請問,哪位是沐仲平沐二爺?”
沐二爺總覺得這一幕有點眼熟,“我是。”
前麵的馬車夫停下馬車,主動介紹自己,“我是陳家的管家,特意前來退婚。”
陳家?長子的嶽家?沐二爺呆了呆,總算是來了。
他剛想說話,後一輛馬車的簾子撩起,露出一張美麗而又哀愁的臉。
“這位是於家的四小姐。”
沐二爺懵了,腦子有點亂,於家四小姐是他給次子訂的妻室。
怎麼會跟著陳家的人出現在這裡?
退婚不需要本人親自到場啊。
什麼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