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這句話說者無心聽者有意,她把換下的外套整理好,扶著推拉式淺藍色玻璃印花的衣櫥沉默了幾秒:“你說,是不是身邊大部分人都覺得我是靠老公吃飯,經濟不獨立,婚姻不幸福又敢怒不敢言的女人?”
展靜哈哈笑了起來,漫不經心端起茶杯喝了兩口,馮清輝還想再發幾句牢騷,門被打開,助理擠進半個身子,衝她點了點手表,提醒她注意時間。
九點鐘的心理輔導,人已經來了,在等她。
馮清輝是心理谘詢師,在國內也屬於熱門行業,現在生活工作壓力大,心理谘詢越來越被需要。
其實心理谘詢也是一門真的真的很累的工作,不過每次同學聚會總有人在飯桌上調侃她,說馮馮你看你這多招人羨慕,每天陪人聊聊天說說話,動動嘴皮子,錢就嘩啦嘩啦到手了,還是按照時薪計費。
好像在國內按照時薪計費的工作都是牛/逼人物。
馮清輝忘記把手機調靜音,這次做傾聽,麵前坐著的是一位三十歲上下的年輕女性,跟她年齡相仿,穿衣風格走的是運動休閒風,比實際年齡小了五六歲,她坐在茶幾另一邊,托著下巴聽對方講話。
身世談不上淒慘,農村出身的,如今隻身在大都市裡打拚,收入不高不低。小時候吃了很多苦,原生家庭不幸,重男輕女,孩子多,她說看不得老母親在農村吃苦,也看不得妹妹將來考不上大學嫁在那種偏僻、貧窮、思想封建、生不出兒子不罷休的小山村,她覺得這輩子很累,起碼目前如此,她時常在想,自己生而是不是為了奉獻犧牲。
說到委屈的地方開始低聲哭泣,恰好就在這時馮清輝的手機便響了,她尷尬笑了下:“不好意思。”
然後看也沒看就關機了。
握著鋼筆想了想,“你覺得自己在為了誰奉獻犧牲?”
“我家人。”
“你一年收入多少?”
“二十來萬。”
馮清輝遞過去紙巾,“還有個弟弟對吧?”
對方擦了擦眼淚,有些話欲言又止,到嘴邊改口又說:“我時常覺得自己委屈,想起過去的種種事總要哭一場,以前讀大學的時候不覺得委屈,後來工作了,知道賺錢的艱辛,就特彆介意。”
“介意什麼?”
她眉頭蹙起來還是沒回答。
兩個小時很快過去,馮清輝送她離開,臨出門囑咐了兩句,站在大廳走廊裡伸了個懶腰。
剛想把房門關上叫展靜一起到外麵小吃街吃午飯,抬頭瞧見自己谘詢室門旁邊,此刻頭頂上方有些不對勁。
她站的位置刁鑽,頭頂正好豎掛著綠色的門牌,寫著“心理輔導室”五個正楷字。
她仰著脖子左看右看,怎麼看怎麼刺眼。
小王正好走過,不知道她在看什麼,帶著笑容過來。
馮清輝抬手吩咐:“把這個門牌摘了,換個彆得顏色。”
小王愣了兩秒才反應:“為什麼啊,我看著挺新,綠色多好啊,生命的顏色。”
“我不喜歡,你喜歡送你了。”
馮清輝說完頭也不回直接開門進谘詢室,留下他一臉狐疑。
這半年谘詢室逐漸紅火,大部分是上半年積攢的客源介紹來的,網上在線谘詢的人也有不少,馮清輝一般都會建議過來一趟麵對麵交談,因為可以從舉止神態和眼神更好把控病人心理活動。
她回過頭才想起來有人找她,這時已經過去了一個鐘頭,她吃了午飯回來,正準備寫上午那位女士的病曆報告。
看到是李凡碩的電話,猶豫了兩秒才打過去,直接問:“找我有事嗎?”
那邊頓了下,兩秒後語氣帶著恍然大悟:“剛才顧總借了一下我的手機,大概是他打的。”
他笑著:“怎麼,又拉黑了?女人是不是都會這招,你這個月說什麼也得給我交二百塊錢的話費。”
馮清輝不跟他開玩笑,也沒心情,“找他去要。”
“我哪敢,他可是我老板。”
“你有什麼不敢,你連他老婆都敢調戲。”
一句話堵得李凡碩啞口無言,笑了一陣自我緩解尷尬,指責馮清輝說話不好聽,太噎人。
最後才恢複正經:“我跟你老同學我才提醒你,彆鬨了,傷感情。”
馮清輝說:“你覺得是我空穴來風嗎?”
李凡碩遲疑片刻才說:“蘇助理確實比之前愛打扮了,跟剛來顧總身邊做事的時候不一樣,今天還穿了一件粉紅色的裙子,戴著個洋氣的小帽。”
馮清輝握著手機的手緊了緊,胸悶氣短。
“但也不排除工作後有錢了,經濟條件好了所以舍得包裝自己了。窮學生窮學生,剛畢業的時候肯定樸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