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清輝向來雷聲大雨點小,是個好哄的主兒。
顧初旭認識她這麼久很清楚,哄好與哄不好,向來隻是他願不願意的問題。
那幾年日子過得不順遂,就像情竇初開的網戀少年,時常不知道愛的是他這個人還是手裡握著的電子產品。
有時候覺得兩個人足夠親密,一日晨昏兩通電話外加不定量微信消息,有時候又覺得兩人很陌生,不過是通過電話線路和網絡溝通的熟悉的陌生人。
他就算跟自己調情,動人的話語也是通過冰冷單調的漢字符號表達,全程靠想象。
還有,她看不到顧初旭的時候是想念的,看到他的時候卻又覺得疏離不自在。
好不容易見一次,晚上自然情深繾綣,馮清輝赤著自己擺放他身軀下時,甚至容納他時,恍惚中會覺得自己在跟陌生男人上/床,讓陌生男人肆意輾轉。
她心裡不舒服,偶爾會出神兒,但也不好意思打擊他,其實她不止一次在顛簸中蹙眉攀上他有力的脖頸、寬厚的肩膀,抿下去紅唇,然後冷靜地問自己:這個起伏縱橫的男人是誰,是顧初旭嗎?真是他嗎?
異地戀這玩意,對於她這種健忘的人真她媽嚇人。
他從一個單薄乾淨的少年長成了一個成熟穩重的男人,而這些成長她都沒怎麼參與,如果初初認識顧初旭的時候他是個繈褓嬰兒,那十年的變化肯定是顯而易見的,最起碼是連肉帶骨頭長。
可惜他不是,所以某天馮清輝整日對著一張成熟男人臉後,突然有一日才意識到一件事,他的背影越來越偉岸結實,如西方傳統美術中充滿內在力量的希臘雕像。
馮清輝再也沒精力也再也沒勇氣在一個男人身上耗費十年,現在的她,摳門且精打細算,每一年都過得異常珍惜。
她可能不太要強,至今都理解不到考研失利有何打擊,去不去複旦讀金融又有什麼區彆,他在她心中依舊優越,或許是她神經大條安慰不到位,或許是將近五年的感情讓人生膩。
還記得當初顧初旭一聲不吭調到省外,她還是從彆人口中得知。
那時馮清輝萬念俱滅聽從父母安排到一所私立高中做心理輔導,是個閒職,大部分時間混吃等死,也隻有每年五一後,高三的學生壓力大心理問題多才會忙碌。
馮清輝想起往事總有那麼多感慨,引用林徽因的話叫做:記憶的梗上,誰不有兩三朵聘婷,披著情緒的外衣,無名的展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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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清輝早晨被電話吵醒,刺耳的鈴聲把深陷睡夢的她拉出來,聽了兩句才聽出來是某車險公司或者賣車的車行,她好聲好氣說“謝謝不買”,字正腔圓的聲調就像上了發條,不間斷遊說。
隻能選擇很不禮貌地掛斷,她發覺自己今天心情好像很不錯,除了比較疲倦之外,
疲倦的原因大概是因為顧初旭昨夜跟她談來談去,談到最後沒有睡意,且像大部分情人一樣,矛盾解決後總要來一次精神和肉/體上的升華。
而心情不錯的原因,大抵也是因為這個。
在這裡她就忍不住多提一下顧初旭的床/技,好的是沒話說。
床/技這東西,雖然男人都會比女人有更多的渠道提升學習,但其實跟天賦也有一定的聯係,顧初旭顯然比一般人多幾分上天的垂愛。
廚房很少用,大多數情況一塵不染,馮清輝開門聞到一絲半縷蔥花味,可家中空曠靜謐,不見第二個身影。
她邊走邊挽起長發,餐廳望了幾眼,瞧見桌子上早點,白色盤子中靜靜躺著流黃煎雞蛋,下麵是一片全麥麵包,左右各兩根賣相不怎麼好的培根卷,一隻規製古樸細膩陶瓷碗中,稀湯寡水,上麵飄著幾粒麥仁和紫薯。
馮清輝愣了兩秒,裹緊身上睡袍走過去,摸了摸碗底,溫熱正合適。
她回過身左右探了探身子,往廚房打量了一遭沒見半個活人,端起碗嘗了一口,口味清淡而且不太甜……應該是太不甜,更加證明是出自某位本人之手,天然無任何添加劑,甚至冰糖也無。
這也太難得了,好像自從顧初旭畢業後,在任何大小家庭聚會他沒再下過廚。
馮清輝還記得他做過土豆燜芸豆,甚至烙過油餅,某年冬至在朋友家包餃子,自創水煎包……所以也算是位上的了廳堂下得廚房的人才。
燜芸豆專業到還得加鍋貼那種,菜好吃,鍋貼她頭一次吃,味道著實……難以言表。
馮清輝跟張震的交情得從展靜買單身公寓開始說起,展靜的前任老公是個大廚,老家住在城邊,兩人當時為要不要在市裡再置辦房子的事產生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