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清輝此舉確實不夠厚道,午夜十二點多把人從溫暖被窩叫醒,不知發哪門子的神經,非要聽故事。
“看到哪了?第幾章?”
“不記得了,你可以從頭開始。”
他緩了緩,從胸腔裡發出一聲歎息,深深地,直達心底的,然後坐起身,拿了個抱枕墊背後,他半靠著,赤著光滑精壯的上半身,馮清輝湊過去,枕他胸膛上,右手貼上男人輕緩跳動的心臟,閉上眼,愜意地享受。
寂靜的夜晚,男人的聲音低沉有力,音調起伏不定,馮清輝一直保持這個姿勢沒動,實在太倦,不知什麼時候迷迷糊糊睡了,他起身放她回去時驚醒,睜開眼迷惘地看了他幾秒,撥開他,背過去身繼續睡。
他好似在耳邊說了句什麼,馮清輝想答應,嘴皮子太沉發不出聲。
過了幾秒啪嗒一聲,房間被黑暗籠罩,她喟歎了口氣,這才得以安生。
馮清輝早晨精神抖擻,起了個大早,洗漱好下樓時他還沒醒,大概被折騰到很晚,睡眠嚴重不足。
她伸了伸懶腰,經過樓梯口時下意識抬了抬脖子,又看見那幅畫,以前不在意也沒什麼,如今越發難以忽視,不過有些事有時候就是那麼鬼使神差。
此時一手拿著外套,另一手還握著半杯水,她沉默半秒挪步過去。
愣神許久,她回過頭喊了一聲:“阿姨?”
廚房準備早飯的阿姨正在擇菜,是個務實踏實沒什麼心機的人,聽到有人喚她趕忙出來:“哎,怎麼了?”
馮清輝指了指牆壁,“原先掛在這那幅畫,媽媽扔了嗎?”
楊阿姨看過去,有什麼便說了:“梅姐說沒品位,客人來了顯得寒酸,讓撤了,原先那幅自然扔了。”
“扔了?”馮清輝喃喃低語,安靜看了幾秒,往後退兩步坐沙發上。
“阿姨,我結婚的時候你就在這工作,好幾年了吧?”
“顧總去省外的時候在家政公司找的我,從那一直在這照顧梅姐還有顧先生。”
“你見過送這幅畫的人嗎?”
“這幅畫是顧總外派那年帶回來的,這人我肯定沒見過。”
馮清輝點了點頭:“就是說送畫的人,沒來過家?”
楊阿姨笑著擺了擺手,“這個我不清楚,或許來過,但我不曉得是誰……怎麼了?”
“我有個朋友開畫展,想找一些畫家一起展覽,我看這個人畫的不錯,想問問還有沒有彆的作品。”她隨口胡謅八扯了一個理由,楊阿姨點頭,沒意識到她神色不對,也沒多想。
“那你問顧總,他肯定知道啊,”阿姨說完想了想,“梅姐待會兒就回來了,你問梅姐也行。電話裡拜過年,應該是熟人。”
廚房灶上還煮著湯,她得回廚房,馮清輝若無其事看著窗外:“好,那我等晚上問他吧……阿姨,沒彆得事了,你去忙吧。”
阿姨笑著點頭,扭身便走,剛走了兩步馮清輝又喊住她:“阿姨,家裡那時候常來女客嗎?媽媽的朋友之類的什麼人,我不認識的那種。”
阿姨說:“常跟梅姐走動的就那幾個太太,你都熟悉,還有什麼女客?顧總帶回來的女客我就見過一位。”
馮清輝心裡一緊,就連看對方的視線都模糊了下,她喝了口水潤嗓子,故作輕鬆地問:“我認識嗎?”
阿姨頓時抿嘴笑了,笑嘻嘻說:“還能有誰,遠在天邊,近在眼前啊。”
馮清輝近期腦子有些不好使,她此刻竟然把重點落“遠在天邊”上,愣愣看著阿姨思索許久才反應過來,哦,原來指的是她。
她發覺自己端著水杯的手有些顫抖,問出這句話的時候,心中其實並不好受,幸好得到的回答不算糟糕,否則她說不定把杯子摔了。
這片刻顧初旭也已經下樓,挽著袖子從客廳拿了份財經報紙,這年頭看報紙的人越來越少,他算是一個。
馮清輝望著男人精短的黑發出神,他走到跟前甚至都沒回過神。
“傻了?”他隨手翻看報紙,找到關於股票走勢分析的那一頁,慢條斯理疊整齊,攤腿上邊喝咖啡邊,才瀏覽幾行就被氣笑,淡淡評價說,“簡直胡謅。”
他搖了搖頭頗為惋惜,“現在的編輯業務水平參差不齊,越來越不專業。”
馮清輝撇了撇嘴,若無其事走過去坐下,“是不是應該請你去點評?”
顧初旭勾唇笑了一下,既不肯定也不否認。
這頓早餐吃的還算舒心,阿姨手藝見長,玉米羹清爽不膩,淡淡的甜,配上青色醬香味的醃黃瓜正好,黃瓜鹽漬時間不久,外皮還新鮮著,口感特彆脆。
今日上班馮清輝遇到新病例,來訪者心理問題很嚴重。大學時跟一個同班同學相戀,才剛大一,糾糾纏纏折騰了四年,所有的溫情與激情都在這幾年內磨沒了,男生性格極端、偏執,分手後沒什麼舉措,女孩子開始一段新戀情時就出問題了,他想方設法死纏爛打,且騷擾女孩子新男友,並在同學之間不斷詆毀,辱罵,導致女孩子被孤立,被嗤笑。
女孩來訪的時候,已經出現了逃避心理同時也具有情感障礙,更有中度抑鬱。大概接受不了曾經真心付出的感情成了傷害她的利器。
馮清輝招待完,送走這位,跟展靜出去吃下午茶,她點了豆乳盒子,一份抹茶蛋糕,一杯加糖加奶口味偏淡的咖啡。
兩人邊吃邊聊,馮清輝手機放桌子上,屏幕忽然亮了亮,她正談論某流量巨星出軌,在娛樂圈引起軒然大波這等有意思,又讓人意猶未儘的事。
“等下,”馮清輝拿起手機,“我剛才說到哪?”
“以後不要隨意賣人設這句。”
她點點頭,點開消息掃了眼,是祖玉的消息。
她問:馮醫生,為什麼突然建議我把所有預約都取消?你是覺得我現在已經不需要治療了嗎?
馮清輝拿著手機沉默了兩秒,快速回複她:其實並沒有治療不治療之說,就像你麵前橫著一條河,我是個建造者,我可以搭橋,但到底能不能過河,全憑你主觀意識。
祖玉:馮醫生,我真的很需要你。
馮清輝笑著回複:需要我做什麼呢?
也就剛發出,那邊就回複了:希望你慢慢把我的故事聽完,或許這樣我才能敞開心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