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積福之地?善德道君略一細想就憶起來了,不動聲色地問道:“是誰?”今天到場的幾乎都是金丹至化神境的修士, 而能在域外節點設下積善之地的就隻有化神境才可, 這範圍可不大。
韓穆薇低垂著首退至一旁,不敢四處張望:“無極宗那個麵生的化神道君。”
那事已經過去四十餘年, 她都五十四歲成了金丹真人, 怎料那人竟出現了?時至今日,回想當初在節點所見,她依舊遍體生寒,用心神問道:“菩菩,你確定是那人?”
“不會錯的,”小天菩盤坐在韓穆薇的神府中, 凝視著前方, 似透過神府看向那個端坐著的惡人:“因界靈生祭淨魂九息樹,故淨魂九息樹就成了那個節點的靈, 無極宗的老不死修的是魔,他接近不了有靈的淨魂九息樹,所以才會被困這麼久。”
韓穆薇凝眉低目:“那他怎麼又出來了,難道是淨魂九息樹出事了?”
這一點小天菩已有猜測:“大概是他好運, 遇上了淨魂九息樹生葉,”不然他在節點造了那麼大的孽, 淨魂九息樹是不會放過他的。
每隔一千年,淨魂九息樹都會積蓄力量同生九葉,葉生不滅,韓穆薇輕歎一聲:“這是命數, 還是天意?”
天意?原還沉著小臉的小天菩一呆,後突然笑了:“是天意也是命數。”
它剛就一直奇怪,那人在節點設積善之地,算是避過了天道,怎麼他身上還背負著罪孽?按說能處心積慮設下積善之地的人,是不會輕易讓自己沾染罪孽的,這樣一排除,就隻有一個可能,便是那處節點在衍化。
“微微兒,”想到這裡,小天菩興奮得原地起舞:“那處節點在向完整的小世界衍化,咱們會得到很多很多的功德。”
如果那個小世界衍化成功,那她家薇薇兒很可能就成了那個世界的創世者,因為淨魂九息樹是她帶去種下的,也是她為那個世界存下了第一道善因。
要知創世者的功德是難以估量的,也許這一世,她們可以救出桐花台下的鐘曉,可以不用死很多人。
不過這些都是她家薇薇兒自主種下的因,跟狗天道一點關係都沒有,冷靜下來的小天菩撅著小嘴,抱著胸,反正她不會喜歡天道的。
完整的小世界,那是不是意味著那些惡靈將會被全部淨化,更甚者得到淨化之後,它們也能進入六道?
韓穆薇心裡到底是鬆快了些:“功德,我怎麼沒有感覺到?上次我渡金丹雷劫的時候,老天爺可一點沒在客氣。”
“因為節點還沒有衍化成功啊,”小天菩估量了下:“那處節點不大,所以這個衍化的過程還是很快的,也就兩、三萬年的時日。”
“額?”韓穆薇吞咽著口水:“菩菩,我覺得人還是要實際點,”它可真看得起她,兩三萬年,她都快成活化石了。
小天菩不高興了,難道她覺得她們會短命?
韓穆薇不再理她,看向坐在主位的老頭,見其麵目帶笑,心中不免有些擔憂,當年她出了積善之地,悶棍就引來了滅神雷劫,鬨出那麼大的動靜,都是老頭給她頂了鍋,這事那人隻要稍一打聽,便可聯想到節點處那條被抽乾的極品靈脈。
她能想到的,善德道君自然也意識到了,傳音與她:“這事隻有你清楚,他們不會聽你的一麵之詞,咱們先按兵不動。”
今日無極宗來觀禮的就兩人,一個是無妄一個便是海西的弟子無暇。
想到無暇的出身,善德道君心中便生起了熊熊怒火,他可是聽小孽徒描繪過那處所謂的“積善之地”,白骨成堆成山,惡靈漫天。若死的都是修士,這事根本就瞞不住,所以枉死的人裡至少有九成是凡人。
垂首喝茶的無暇察覺到投注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後,便抬起了頭,看向主位,笑問:“善德道友在看什麼?”
“看你,”善德道君盯著無暇那張人畜無害的臉,直泛惡心,真想朝他吐兩口口水:“無暇道友也有些年頭沒出來走動了,不知近來在哪發財啊?”
他娘的,他也是來自世俗,雖然很小就被最親的人拋棄了,但他始終記得路牙街包子鋪的胖頭老板給他包子吃,南陽城西路街的陳申婆給他烤的地瓜豆,還有很多很多諸如此類的事,無暇這狗東西怎麼就能對凡人動手?
在場外人一聽這問話,大多隻覺朱善德的老毛病又犯了,果然是出自土/匪窩,穿著龍袍也掩不住那一身的匪氣。
倒是有熟悉善德脾性的人,均不由得掃了一眼無極宗的無暇,而未行則抬了抬眉,看向邊上的師侄,這什麼情況,無暇又是怎麼惹到老小子的?
韓穆薇是眼觀鼻鼻觀心,完全一副置身事外的樣子。
此刻立於天一道君身後的沐堯微斂著眼睫,眸中紅色一閃而過,後暗色漸濃,望向頭戴白色雕火鳳玉冠的小師妹,玉冠很配她,他師父用心了。
無暇放下手中的茶杯,答非所問道:“本君恭喜善德道友進階化神,”說著還有意掃了一眼立於未行下手的韓穆薇,“又得如意佳徒,真是叫我等羨慕。”
“這些事也沒什麼好讓人羨慕的,”善德道君冷嘲道:“我儘心儘力地教導她,其他也不敢妄想,隻希望她不要忘本就可。”像這類醃臢東西留著真是倒胃口,他坐吃老本許久了,也是時候該出去釣釣魚了。
無暇聞言心中一頓,不過麵上卻絲毫未顯:“善德道友說的是,”他這話是說與他聽的,難道朱善德知道什麼?
現在這種場合,善德道君也無意與無暇掰扯,還有一點便是無暇本就是魔修,魔修不注重因果,但又怕因果,想來他應該已經感悟到自己飛升無望了。
那接下來無暇很可能會舍棄肉身,奪舍重來。他不怕其他,就怕無暇會借故死遁,到時再想滅殺就難了。
善德道君不疼不癢地又刺了他兩句便給未行使眼色。未行反應極快,一收到指示,立馬宣布道:“今日的化神大典就到此結束了,還請諸位移駕衍行殿入席。”
這話音一落,不等旁人離開,善德道君就甩袖先一步走了,瞧得眾人是連連搖首,後便把目光轉向了跟在未行身後的韓穆薇。
韓穆薇依舊當著她的“行屍走肉”,她師叔到哪她到哪。
萬劍宗的宗主殷擎還是頭次見到這位千麵女孩的本真模樣,不禁湊到未行身旁感慨道:“韓塵微與她先祖寒逍郎當真是相像,”不止貌似,神也似。
天衍宗對外說這丫頭是五十一歲結成金丹,可他瞧著她周身的靈氣可不像是剛結丹不久,沐鳳鳴如此,韓塵微亦是這般,他不得不承認萬劍宗比之天衍宗還存有很大的距離。
“像嗎?”未行扭頭,意思意思地看了一眼自家師侄,笑道:“女娃長得像寒逍老祖可不是什麼值得稱讚的事。”
殷擎聞言腳下一頓,心中很是震驚,未行剛那叫法是在指寒逍郎君還活著?在場不止他一人這般想,就連無暇都不禁微擰了一下眉頭,不過其立馬又恢複了平靜。
未行似並未察覺幾人的神色變化一般,仍然言笑得體地領著一行人往三言鋒。
倒是跟在他身後的韓穆薇已明白其為何要這般行事?他在造勢,給天衍宗、韓家以及尚未歸來的韓家老祖宗造勢。能做一宗之主的人,果然是走一步看三步。
一句話引得眾人無邊遐想,再有人旁敲側擊地打聽,未行則是閉口不提,吊得在場各位是不上不下,不過在想到這麼多年來,天衍宗對蘄州韓家的照顧,大家心中也多少有了點底。人走茶涼是老理,反之亦是。
到了衍行殿,一群各懷心思的人就自行入席了。
韓穆薇坐在善德道君的身後,掃視了一圈,見大家都沒怎麼動筷子,她看向擺在桌上的精致靈食,不禁口生津液,傳音於前麵的老頭:“師父,他們為什麼不吃?”雖然很多修士早早就辟穀了,但這“穀”裡並不包括處理得當的靈食。
善德道君吃得噴香,這會一條青淩斑目魚已經隻剩骨架了:“剛在路上,你師叔有說什麼嗎?”
“寒逍老祖,”韓穆薇直接點明有問題的四字:“不會吧,”難道她剛想多了,之前來那一出,隻是因為她師叔舍不得這些靈食?
“哼……,”善德道君深覺自己的道行比起他那王八師弟要淺薄多了,夾起一塊覓鈴鹿肉塞進嘴裡,狠狠地咀嚼:“說我是天衍宗最摳唆的主兒,他也有臉。”
先在賬本上給他記上一筆,待日後他卸了宗主之位,小老頭定要將王八師弟裡裡外外收拾服帖了。
韓穆薇不管他人,低頭開始默默地吃飯。
衍行殿中一片寂靜,幾十號人完全沒有交頭接耳,至多也就是眼神交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