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平複了心緒,搬著毫無知覺的腿盤坐好, 韓穆薇背靠著門樓稍作調息, 感覺雙腿有了氣力, 就立馬收功, 爬起來一瘸一拐地走向宗門駐點。
這一走就是近一個時辰,回到廂房,開啟了禁製後,她便取出蒲團, 安心地開始調息,感悟之前在秘境中那場與“自己”的較量。
秘境中的那個鏡中人是真的能看透她的內心所想, 還是她就是她心中所想, 那她又在想什麼?
鏡房中的打鬥畫麵流轉於腦中, 韓穆薇不放過二者的每一個對戰瞬間,慢慢地她將自己脫離出了那場切磋,完全以一個旁觀者的角度在觀戰。
橫掃、下劈、上挑,出拳等等,兩個長得一模一樣的女子一攻一守之間儘是道韻,就像一人執棋子, 左、右兩手對弈一般, 跳脫不出自我, 便永遠沒有輸贏。
不知不覺之間《純元訣》和《玉骨金剛訣》開始自行運轉了起來, 催動著丹田內的兩色靈力順著經脈遊走。
韓穆薇吸收著靈氣,大概過了一個時辰,放在膝上的雙手手勢一變, 隻片刻其周身便湧現出無數縷暖陽明色。
小天菩飛出了她的神府,抱著玉骨的雙手鬆開,見玉骨似有自主意識一般飛向韓穆薇,它便幻化成菩藤守住整間廂房;而這時小九兒也出了獸環,盤臥在韓穆薇的腿上,埋首繼續睡覺。
溫潤的玉骨飛至離韓穆薇還有半尺之距時,便停了下來,不過十息一縷極細微的金色血液被抽離出了玉骨,順著韓穆薇的吸氣進入了其體內。與此同時她眉心處再次隱現出一朵盛開的金色梧桐花。
在金色梧桐花出現的瞬間,四周的暖陽明色被一掃而光,但是隻一息空氣中又橫生出更多更為明亮的暖陽明色,它們規律又急切地湧入韓穆薇眉心處的那朵金色梧桐花中。
隨著暖陽明色地湧入,金色梧桐花變得更富生機,而這時第二縷細微的金色血液被抽離出了玉骨,韓穆薇繼續煉化,周而複始,等她醒來,已是半個月後。
握著色澤溫潤的玉骨,起身來到廂房的後窗,韓穆薇推開窗戶,看向滿天星辰,這一次修煉不似上次:“菩菩,明天我們就離開雲邊,去無望海。”雖然玉骨中的金色血液,她隻煉化了百分之一,但暫時卻不準備再繼續煉化了。
“好,”小天菩現在心情極美:“薇薇兒,你這次修煉《天刑神語》的時候,神魂是有意識的,”這一點很重要。
韓穆薇拿出一隻墨玉盒,將手中的那節玉骨收了起來:“隻是在感悟的時候,我脫離了自我,所以我的神魂一直都清醒著。”
這也是此次修煉會那般成功的關鍵,行天刑之責,應以天地規則為本,超脫自我才可立身偉正,不負天刑。
躺在神府裡的小天菩來回翻滾著,哼起了小曲:“啦啦……啦啦啦……”
次日天大亮,韓穆薇才退了廂房,出了雲邊大陣,控著劍一路向北,隻是其剛出雲邊,心就忽生一股不安,她細細感知,身後並沒有尾巴,緊擰眉心按原計劃繼續向北。
不過片刻,她便控劍落於一處紅杉林:“菩菩,你有沒有發現什麼不對?”那股不安越來越濃烈,促使她不得不落地,取出綠草帽戴上。隻是在其剛剛戴上草帽,正想往身上拍兩張隱身符時,忽聞一隱隱約約,極為悠遠的吟唱。
“呀……無……成天……呀……”
“什麼聲音?”韓穆薇雙耳微微顫動,立馬喚出龍戰戟,心中的不安感更為強烈,其雙目微斂,眨都不眨,神情極為凝重。
悠遠的吟唱伴隨著叮叮當當的金鈴響越來越臨近,韓穆薇想到一個可能,雙目一縮,收起龍戰戟,轉身就往反方向飛掠而去,頭都不敢回,而與此同時小天菩也回歸了本體:“薇薇兒,封閉聽覺,千萬不要回頭。”
韓穆薇依言封閉了聽覺,還立馬閉合了獸環,而獸環中正在修煉的顏汐忽然睜開雙目,看向囧著一張貓臉的小九兒,猜測道:“是刑天金殿?”
“喵嗷……,”聽到這個四個字,小九兒渾身的毛都豎了起來:“喵嗷,”現在千萬不能讓刑天金殿發現姐姐,可惜它和魚魚都與姐姐簽訂了魂契,根本不能出去。
顏汐憋著一口氣,自我安慰道:“有小天菩在,還有絕神草帽相助,小薇兒不會那麼容易就被發現的。”刑天金殿也得意不了多久了,一旦小薇兒入了化神,它就再也彆想禍亂隱神之地。
韓穆薇屏著氣息,眼裡隻有前路,腦子裡什麼都不想。
一片片金色梧桐殘葉落地消散,一座極為華麗的金頂二十四飛簷的金色宮殿搖曳著簷下的金鈴,伴著勾、魂的吟唱聲,飄飄蕩蕩地跟在一抹生息之後。
韓穆薇狂奔著,心一抽一抽的,強壓下已快凝成液的不安,咬牙飛奔,突然那抹吟唱和金鈴聲再次入耳,她心鈍痛,腳下一個踉蹌,口中有了鹹腥。她止住腳步,緊握雙拳,她能感覺到金殿就在離她不到百丈遠的地方。
逃不了了,韓穆薇取出離宗時師叔給的那顆極品轟天雷,緊握於手中,靜待那東西靠近。閉目聆聽,一滴汗水從她的額頭滾落,就在她想要出手的瞬間,一抹紅色襲來,腰間一緊,乘風閃離。
金色金殿感知到生息遠去,豈會善罷甘休,立馬緊追。沐堯帶著韓穆薇出了紅杉林,察覺到刑天金殿還在身後,便毫不猶豫地捏碎了兩塊墨色玉符。
在玉符捏碎的瞬間,天衍宗後山秘地中的韓顯和未家老祖宗未知忽然睜開雙目,直接撕破虛空,化作流光飛離。
咻……轟……
不過百息,雷鳴聲和撕空聲幾乎響徹整個雲邊以北。韓顯持劍攔下了那座金殿,一千三百餘年過去了,沒想到此生他還有再見這金殿的時候。而未家老祖宗未知則擋在刑天金殿之後,雷吉混雲棍直指金殿。
韓顯與未知對視一眼,後憑空揮劍,無數道銀白色的劍氣飛撲向刑天金殿,未知騰空擊雷,紫黑色的雷柱當頭劈向還在搖曳金鈴的金殿,兩人均是拚儘了全力。
轟隆隆的雷鳴聲伴著撕空聲足足響了兩炷香的工夫,才停歇下來。而此時紅杉林外已儘是焦土和冰淩,韓顯與未知是眼睜睜地看著刑天金殿撞破蒼淵界的界麵壁壘,遁逃而去,但又無能為力。
“哎……,”多年未出宗門的未知收起了雷吉混雲棍,背手仰望刑天金殿遁逃的地方,麵色沉凝:“天刑不出,我等奈何不了刑天金殿。”
這次刑天金殿遇上的是沐家的鳳鳴,他們才能及時趕來驅走它,那下次呢?
韓顯輕笑:“能攔住一次是一次,”此刻他擔心的是小薇子,這裡離雲邊很近,也不知那丫頭有沒有離開雲邊?
未知扭頭望向韓顯,見其始終麵目含笑,不禁長歎,這小娃子還是那麼不可愛。
在感知到刑天金殿已經離開了蒼淵界,沐堯便尋了一處現成的洞穴,停了下來,放開了韓穆薇。
而此刻韓穆薇手裡還抓著那顆極品轟天雷,心怦怦直跳,他娘的,自古以來有哪個天刑者比她還窩囊?
“塵微,”沐堯將洞穴清理乾淨,才出來牽著還在愣神的人兒入內:“你可以把轟天雷收起來了。”她也真是大膽,這轟天雷一出,刑天金殿會不會有事他不知,但卻知她是肯定扛不住。
“噢,好,”韓穆薇看了一眼手裡的紫黑球,取出墨玉盒:“大師兄,你怎麼會在附近,有回過宗門嗎?”
沐堯在洞口處布上了兩層防禦陣,拿出蒲團來到她對麵坐下:“我剛回蒼淵界,去了一趟雲邊宗門駐點,大虎說你將將離開,我就朝著無望海的方向尋來了。”
韓穆薇收好了轟天雷,心緒也平複了不少:“你這一趟去霄瑱界是不是遇上了什麼事?”
寒逍老祖宗回來後就帶著鐘老祖宗退出了黎寒峰,入了後山秘地,而釋甲道尊也未多提,不過最主要的是她想聽他說。
“我遇上了雪葒意,”沐堯抬手幫她理了理耳鬢處亂了的發:“師父和姑祖舉行大婚之禮,雪葒意勾結了紫宵宗的黃崇敏,聯合了姬氏的域外敵對勢力埋伏在仲元城外和屋脊山脈之間,伏擊姑祖的鳳攆,我太弱,受傷了。”
韓穆薇聽完後是瞠目結舌:“仲元城和屋脊山脈之間,那不就是在姬家和歸一宗的眼皮子底下嗎,誰給的他們勇氣?”
“心魔,”好些日子沒見,她的氣息更純粹了,沐堯眼中躍動著熠熠星光:“黃崇敏心有執念,看不得姑祖歡喜,而雪葒意則太自以為是,以為是千雪宮的人,姬家和歸一宗就不會動她。”
至於那些域外勢力就更不用說了,他們覬覦的是由姬氏一族掌控的域外仙魔戰場,可惜姬氏從來就不是好惹的。
“後來呢?”那畫麵之慘烈韓穆薇都能想象得到:“千雪宮宮主雪荀依就沒說什麼?”
沐堯握住她放在膝上的手:“那場出人意料的伏擊最後就隻剩雪葒意一人獨活,她被雪荀依禁錮了神魂,於師父和姑祖的大婚之禮後帶回了千雪宮處置。”
韓穆薇捏了捏沐堯的手指:“那你呢,受的傷很重嗎?”
“並不重?”沐堯淺笑,將韓穆薇的手拉至嘴邊,隔著自己的拇指輕輕烙下一吻:“我在滅殺黃崇敏的時候,雪葒意趁機將她的本命玄冰之氣打入我的脊柱,原雪荀依想要幫我拔除,但被我拒絕了。”
想要拔除雪葒意本命玄冰之氣,他就得放開丹田和神府,讓雪荀依的靈力和神魂自由進入經脈,這種事他豈會同意?
況且他早就覺醒了天鳳神脈,不要說是雪葒意的本命玄冰之氣,就算是雪荀依的,也奈何不得他,隻是要費些工夫罷了。
“沒事就好,”韓穆薇凝視著他,現在她已經平靜了,有些細節就呈現在了眼前:“大師兄,你是不是已經察覺了?”
“察覺了什麼?”沐堯笑著回視她,左手輕輕一挽,一縷暖陽明色便出現在掌心:“是這個嗎?”
韓穆薇驚呆了,不禁咽了咽口水,下意識地把小天菩從神府裡扯了出來:“菩菩,咱們是不是搞錯了,”她怎麼覺得沐堯才是天刑者,自己就是個配角呢?
小天菩看著靜靜地躺在沐堯掌心的那縷暖陽明色,心中極為震撼,它想它知道鐘曉為何被困了?
沐堯左手一翻,與韓穆薇掌心相合,那縷明色順著掌心融入了韓穆薇的體內:“我隻知道我生來就開了神智,除了鳳目,還是天生的劍靈之體,不過我的神魂是空白的,隻是對很多事情,又好像生而自知。”
確定了眼神,這他娘的就是男主標配,韓穆薇都有點可憐自己:“大師兄,我從金城秘境出來是頭先著地,都過去半月多月了,現在腦袋還疼,”她這絕對不會是主角命。
“我聽大虎說了,”沐堯笑出了聲,注視著噘嘴貌似悲傷的女子:“塵微,我們是天生一對。”
一抹嫣紅爬上了韓穆薇的小臉,她重重地點了點腦袋:“大師兄,以後就請多多關照你的小師妹了,”真是便宜了小二胖,她把他頭頂的大山給搬走了。
“好”
聽到沐堯說他是天生的劍靈之體,小天菩就更確定自己心中所想,鐘曉之所以被困,是因為他的本命神劍天刑劍的劍靈修滿了功德,要返璞歸真入六道輪回,而沐堯的前生就是天刑劍的劍靈。
這便解釋了其為何可運行天地規則之力,小天菩踏空看著那兩人,心中很是欣慰,現在的沐堯對天地規則之力的掌控可比薇薇兒強多了,畢竟人家前世跟著強悍的天刑大人鐘曉征伐各界幾十萬年之久,狗天道果真是步步為營。
見他們無視它的存在,小天菩便回了韓穆薇的神府,鐘曉被困,他應該是把天刑劍藏在某處蘊養新的劍靈,至於被藏在哪,那大概就隻有鐘曉和狗天道知道。
而古神後裔有古神血脈相護,他人奪舍不得、搜魂不得,除非自願獻祭,任承天再厲害,他也隻能禁錮鐘曉的古神血脈,其他全在鐘曉。
一望無邊的藍色大海深處,各色珊瑚環繞,山石嶙峋。一處巨坑之下的地底牢籠中,一頭有著金色魚尾的金發鮫人被一根足有小兒小臂那麼粗的天玄鐵鏈拴住了琵琶骨。
鈧啷一聲,地底牢籠的鐵門被打開了,一頭銀發半金尾的鮫人遊了進來,看著還趴伏在地上的金尾,眼中閃過揶揄:“我說姐姐,到了此般境地你又何必硬撐著呢,乖乖地交出血脈和鮫皇金印,妹妹也好放你出去。”
趴伏在地的金色金尾鮫人正是鮫人皇驕牡蕁,她睜開雙目瞥了一眼半金尾鮫人後,便又閉上了眼睛,有氣無力道:“想要什麼,有本事就自己動手,”她幽歎一聲,“現在是不是特彆羨慕饕餮?”
驕世媛聞言,一雙深藍色眼眸不由得微微眯起,不過隻瞬息她就又恢複了之前的溫婉和順,魚尾輕輕一擺,幻化成腿,姿態妖、嬈地走向那根拴著驕牡蕁的天玄鐵鏈:“姐姐,你為何總是要激怒我呢?”
目露寒光,右手握上天玄鐵鏈,她媚、笑著俯視地上的驕牡蕁,一縷冰藍色火焰瞬間湧入天玄鐵鏈,直奔驕牡蕁的琵琶骨。
頓時驕牡蕁的麵色就更加蒼白了,她緊咬牙關,強忍著深入骨髓的灼痛,不讓自己發出丁點哀吟。這就是驕世媛所能依仗的,她是鮫人穀唯一一個收服了異火的鮫人。
“你知道我等這一天等了多久了嗎?”驕世媛看著因痛苦蜷曲起身子的驕牡蕁,眸中儘是瘋狂。
“為什麼天道會如此不公?明明同一個父親,你破殼便是金尾,而我卻是半金尾,你自幼入住了驕皇宮,是被父皇捧在掌心長大的,而我自破殼後,就再難得見父皇,為什麼?”
痛著痛著,驕牡蕁就習慣了,她大笑:“因為你不配,”這次若不是她受了天罰,又被天道廢了五百年的修為,驕世媛彆妄想動她分毫,現在她也隻擔心汐兒會回鮫人穀。
“我不配?”驕世媛徹底被激怒了,加大了異火的輸出:“驕牡蕁,我告訴你,無論是你還是驕顏汐那個蠢貨,你們的血脈本皇都要。”
驕牡蕁未有應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