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常清淩?”沐堯垂目細思,她頻頻來連指山乾什麼?
據祖父說當年那件事後, 在去屍魔門前, 他有親自上旬日山脈, 無極宗給的交代便是常清淩隻是來連指山曆練。可連指山並非蒼淵界在數的曆練聖地, 叫她如此惦記,這是不是意味著那裡存異?
“對對對,”賈人老鬼雙手緊握白骨耙子,他是真怕沐鳳鳴及其背後的天衍宗和中洲沐家:“就是她。”
要不是看在夏慈銘的麵上, 誰他娘會搭理那娘們?天天趾高氣昂的,好想大宇宙就她最美一樣。要他說夏慈銘就是眼瞎, 天衍宗的明顏真君性子雖冷了點, 但人家是真美啊!
沐堯抬眼望向賈人老鬼:“日後不要有事沒事就往凡人居地跑, 免得折壽,”神念一動,左手一鬆,鳳鳴劍破空劃過。
賈人老鬼隻覺腰間一鬆,垂首就見他剛得的篁嶺腰帶斷了,右手下意識地緊捂丹田處, 抬首望向對麵, 紅衣劍修已不在了, 心中大定。
自萬鬼門的把戲被天衍宗在暮雲城當眾揭開後, 這三十來年,他們都是夾著尾巴過活,可即便如此依舊是處處不得好。無極宗這個老大哥更是大力扶持屍魔門, 對萬鬼門防備得緊。現在的萬鬼門就是萬人嫌。
他長呼一口氣,頓時兩腿一軟,就想發癱,但腦中閃過沐鳳鳴那張漂亮臉,立馬轉身趕緊跑,他要離這地兒遠遠的。
農家小院中,雅茵看坐於對麵的韓穆薇氣定神閒的樣子,便壓下了心中的恐懼,抱著渾身發抖的優優輕輕拍著她的背安撫著。
韓穆薇垂著雙目,一口一口地吃著魚片粥,想著優優之前的舉動:“三嫂,不用擔心,那個賈人老鬼已經離開了,”話音剛落,沐堯便出現在竹桌邊,端起了碗,看向還緊抱著她娘的優優,“吃粥了。”
聽到熟悉的聲音,優優明顯一抖,後小小的身子也放鬆了,慢慢地把憋紅了的小臉露了出來:“十三姑父,那個白骨老爺爺真的走了,”她能聞到。
“是啊,”沐堯輕笑著說:“所以優優可以吃飯了,”見小女娃娃被嚇成這樣,他斂下眼睫,眸中暗色漸濃,但願賈人老鬼彆再遇上他。
優優鬆開她娘,跟踩著棉花似的來到桌邊坐下,一雙小小的手放在暖燙暖燙的碗邊,漸漸的她恢複了平靜,拿起置於一旁的木勺,開始舀粥往嘴裡送。
韓穆薇見孩子吃飯了,是既心疼又心酸:“優優,姑姑給你講個故事,在很久很久以前,一片森林裡有一隻狐狸,它精明狡猾又詭計多端,天天不是設計這個,就是陷害那個,關鍵還讓它屢屢得手了……”
狐狸真壞,優優聽著故事,抬首望向十三姑姑,一雙漂亮的桃花眼眨都不眨一下。
“長此以往,狐狸的膽子越來越大,它不再甘於設計那些兔啊狼呀,而把眼神投向了森林之王大老虎,”優優還小,她的路還很長很長,韓穆薇不希望那賈人老鬼成了她日後的心魔。
“它跑去跟大老虎說,‘大王,您是森林之王,應該日日受萬獸敬仰跪拜,不該隻盤踞一地,’”韓穆薇繪聲繪色地講著:“在萬獸跪拜時,狐狸卻爬上了大老虎的背。”
優優生氣了:“狐狸怎麼可以爬到大老虎的背上?”
“大老虎不傻呀,”韓穆薇又給她添了一勺粥:“所以虎軀一震,將狐狸甩了下來,後抬起爪子一掌拍死了它。”
優優沉默了。
“無論是陰謀詭計,還是宵小之輩,在絕對的實力之下,均是不堪一擊,”韓穆薇伸手揉了揉優優的發頂:“而我們隻要努力成為……”
“大老虎,”優優明白了,端起碗:“十三姑姑,我會努力吃飯,以後更加會努力修煉,成為大老虎就再也不怕壞人了,我還要讓壞人怕我。”
理是這麼個理,但韓穆薇怎麼感覺有哪不對呢,難道她剛講的故事有歧義?韓穆薇不知道的是,因為這個胡編亂造的故事,在不久的將來天衍宗又多了一個讓人聞風喪膽的女魔頭。
沐堯動作優雅地吃著粥,抬眼見優優兩腮鼓鼓,他眸中帶著笑意,塵微的故事還不錯,眼神落於孩子小巧挺直的鼻子上,這是天生的。
韓穆薇見沐堯碗裡的粥已近見底,便又給他添了些,後傳音問道:“大師兄,優優的鼻子有點不一般,”萬鬼門的賈人老鬼在漁村外,她就聞到了,這是什麼嗅覺?
“你都看到了?”
韓穆薇一愣:“我不放心你,”所以神識便跟著出去了。
沐堯笑了:“天牧師祖是出自曉天一族,優優應該也是。”隻是相比於天牧師祖,優優好像天生便承繼了曉天一族的天賦——通靈明嗅,可惜她現在還小,不然他們就不用費心去找韓穆郡了。
“曉天一族?”韓穆薇望向了她這位安靜,很有大家閨秀姿態的三嫂。
吃了早膳,雅茵帶著優優,拿著一張之前織好,但沒來得及賣的漁網去了滿大娘家,這麼多年也得虧了滿大娘的照應,臨走了,她們娘兩總要去道一聲彆。
韓穆薇收起了農家小院,進了土坯茅草屋,見屋中空無一物,便放心了。
兩炷香後,他們一行就乘坐著一葉小舟離開了小漁村,朝著墨岩城的方向去了。
墨岩城地處東洲的中心地帶,是三宗六門一寺院的駐點齊集地,也是這東洲大陸最消停的一城。
日剛露臉,位於墨岩城東街的天衍宗駐點的門便被打開了,一身著祥雲宗門服飾的中年男子如往常一般來到簷下雙手打著結印,對著古樸的牌匾施了個清潔術,後又將駐點四周查看了一番,確定正常便回了屋。
曆經了四日,韓穆薇一行終於來到了墨岩城外,第一次出遠門的小優優從一開始就很平靜,兩隻眼睛一直在沐堯身上打轉。
雖然她是塵微的侄女,但沐堯並沒有收徒的心思,且他們靈根屬性不相符,宗裡有比他更適合教導優優的門人,相信寒逍老祖宗會有打算。
經了幾天的將養,雅茵和優優的臉色好了不少。下了小舟,她給優優理了理身上的衣袍,確定齊整後才放心,手指拂過女兒袖口處的祥雲,心中安定不少。
韓穆薇見此境況,不由得撓了撓耳鬢:“三嫂,你彆嫌棄,我幼時太能折騰了,所以……嗬嗬宗裡事務處給我發的道袍大多都是灰色。”
那時她才五、六歲,天天在膳堂追雞逮牛,宗門事務處給其他小女娃發的都是粉色、黃色、白色,到她這灰色、深灰色,就連家裡爹娘給添置的短打都是隻重耐臟。
“沒,”雅茵拉著優優:“衣服都很好,”她怎麼可能會嫌棄?十三姑娘能把她幼時的衣裳拿出來給優優穿,就代表著她承認了優優,於她們娘倆來說已是莫大的恩德了。
雖然瞧著修仙界與世俗界不一樣,但內裡還是相差無多,優優的出身有些不光彩,而她這個做娘的就更不體麵了,所以不敢奢求,隻望韓家能善待優優。
“走吧,”沐堯收了小舟後,就拿出了二十塊下品靈石交了入城費,便領著他們去往天衍宗的駐點。
入了墨岩城,韓穆薇發現除了來往的魔修多了一點,這裡與中洲的修仙城池並無兩樣。
不過一個時辰,他們便來到了東街天衍宗的駐點。入內,還未等沐堯與韓穆薇出聲,守著櫃台的中年男子便大喜喚到:“小十三,你怎麼來東洲了?”
“大伯,”韓穆薇笑著迎向中年男子,拱手行禮:“沒想到今天運氣這般好,正巧遇上您當值。”
見著家人,韓中遠喜極:“快讓大伯瞧瞧,”這孩子長開了,除了一雙黑黝清亮的杏眼,是完全沒了幼時的影子,“我家小十三越來越漂亮了。”
這一算,他們也有三十來年沒見了,每次他回宗,這侄女不是閉關就是出宗曆練了,總是錯過,讓他好生遺憾。
韓穆薇是真感謝自己幼時長得不儘如人意,以致於現在人人都說她美了:“大伯眼神還是一樣的明亮。”
見完了自家侄女,韓中遠就把目光投向了其餘三人,一襲紅衣映入眼簾,頓時一驚,趕忙上前拱手行禮:“韓中遠見過鳳鳴真君,”雖然鳳鳴真君已與小十三定了姻盟,但現在他正當值,宗門規矩不可亂。
“大伯無需客氣,”沐堯側過身子,露出了跟在身後小小矮矮的優優,雅茵急忙把女兒拉至一旁。
不過韓中遠還是瞥見了,這娃娃的長相?
韓穆薇來到雅茵和優優母女的身邊:“大伯,您瞧優優像了我們家誰?”
韓中遠頓時一驚,心裡便有了數,抬眼望向韓穆薇:“小六,”民間老話都說女兒隨姑,“這是穆郡的孩子?”
韓穆薇點首:“優優,喚人呀。”
“大伯祖,”小優優垂在身側的兩小手緊緊地抓著衣裳,就連她身後的雅茵都低垂著頭。
“唉,”韓中遠沒想到一大早的會來這麼個驚喜,他趕緊地從儲物戒中尋摸好東西:“來來來,大伯祖給優優見麵禮。”
“謝謝大伯祖,”優優仰起小腦袋,看向她娘,見其同意了才敢接過那隻巴掌大,繡著胖鯉魚的儲物袋。
一番認親之後,韓中遠便招來了一個女弟子,讓其帶著雅茵母女下去安置,跟著就領著韓穆薇二人去了後院:“穆郡是怎麼回事?孩子都五歲半了,他也不怕耽誤了她?”
韓穆薇正想提這事:“大伯,優優的資質同寒逍老祖一般。”
“你說什麼?”走在前麵領路的韓中遠聞言腳下一頓,忽的轉身斥道:“小三是不是骨頭癢了,這次要不是被你們給遇上,孩子不怨他才怪?”這麼好的資質,就該送往宗門好好修煉。
“三哥不見了,”韓穆薇見大伯怒了,趕緊補充道:“據三嫂說他是曆練時遇上了仇家,不慎吞了一團異火……”
聽了事情的大概,韓中遠緊擰眉心:“無極宗,肯定是無極宗,”他都不作他想,“這麼多年就隻有無極宗的常清淩總是在連指山晃悠,好像是在尋什麼?”他也派人去查過,但沒發現有什麼異常。
小三與小六是親兄妹,小六師父明顏真君與無極宗的過節世人皆知,常清淩那個女子心思頗深,又陰險毒辣,誰能肯定她不會遷怒?
“三嫂母女交給您,我也就放心了,”韓穆薇拱手道:“我和大師兄準備立馬啟程去連指山,無論如何,生要見人死要見屍。”
韓中遠連連點首:“好,我這邊也上稟,爭取儘快給宗門傳信去,”正好現在無望海有事,天衍宗有不少老祖在那,“你三嫂和優優也不能在東洲久待。”
“大伯,那我們這就告辭了。”
“一切小心。”
送走了韓穆薇和沐堯,韓中遠是一時也等不了,立馬就去了主院請示坐鎮此駐點的老祖。
離了墨岩城,韓穆薇便摘下了蝴蝶珠花:“大師兄,這次用我的飛行法寶。”
“好,”沐堯望著停在半空中極為美麗的巨大蝴蝶,攬著她瞬移而上,傳音道:“連指山那應該有點問題,不然常清淩不會一直盯著,這次我們去把那掀了。”
“正合我意,”若她三哥的消失真的與常清淩有關,那借著此次機會她定要與她新賬老賬一塊算。
叮叮……當當……鈧鈧……
“麻利點,”一聲怒斥後緊接著便是鞭子抽打皮肉的啪啪聲,“快點,彆跟老子耍花樣,都給老子利索點。”
“呃,”昏暗的靈石礦中,十來個被鎖了腳銬、枷鎖的男、女正拿著低階法器挖著靈礦,他們嘴角乾裂,全身布滿了被倒鉤鞭抽打留下的傷。
而他們身後是兩個一看就是體修的壯實男子手握血淋淋的倒鉤鞭,來回巡視著。
被分在礦洞最裡頭開鑿的男子手下隻是慢了一息,便迎來了啪啪兩鞭,頓時男子麵上便開始不自主地抽搐,但他依舊咬牙繼續開鑿,不再讓自己慢下來。
“老子見你就是欠收拾,”其中一個光頭漢子將倒鉤鞭抵在男子泛青的麵上,這個可是上頭交代要好好關照的,不然就他這身板也不會被分來開路。
男子神色未動,用力開鑿,這樣的日子他已經過了足足六年。當年他在無望海邊被無極宗的常清淩打傷後,再等醒來就發現自己的神魂被下了印跡,靈力更是被封了八成,身上的東西也都被收走了。
沒等傷好,就被扔來了這處地底礦脈,一挖便是六年多。這六年裡他有想過逃跑,但每次一有這想法,神魂就會劇痛。
幾次後,他便知道自己神魂裡的印跡是出自上古的奴印,以常清淩的金丹修為根本做不到。再看這礦脈,他還有什麼不明白的,無極宗有人越過宗門在此私自開采靈礦。
韓穆薇和沐堯是直奔連指山來的,路上一點沒耽擱,花了不過五天便到了。
站在蝴蝶背上,韓穆薇俯視著連指山:“一二三四、五,”五座像是長指一般的山峰緊挨著,直立向上,怪不得叫連指山,“大師兄,我們下去吧。”
再次來到連指山,沐堯細細感應,後抬了抬眉說著:“有些不對,”他放開經脈,靈氣瞬間湧動,“連指山這裡的靈氣比當年要濃鬱,”於這一點,他很肯定,畢竟自己對此處的印象尤為深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