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鹹不淡的撂了一句:“你想的倒是挺多。”
孟春林:“總得給自己一點念想嘛。”
林淨寧沒說話。
孟春林細數著自己的計劃:“我先到京陽落腳,然後去一趟香港,攪渾我媽的視線,再從香港轉機去西雅圖,這樣比較保險。”
林淨寧抓住字眼:“西雅圖?”
說起這個,孟春林興奮了:“昨晚後來聽到我媽和大嫂說話,好像提起她今年去了西雅圖讀書,那邊的圈子一打聽就知道了。”
怎麼會想起去讀書了。
林淨寧問:“什麼時候去?”
孟春林:“過幾天再看吧。”
這三分鐘熱度的性子確實是孟春林可以做出來的,但三天之後是林淨寧擔任總經理職位在安民集團的第一次董事會,他要做好充足的準備,不能掉以輕心。
所以後來的那段時間,沒有想起這個事。
陳清然那兩個伯伯並不比林玉珍好對付,倒是有幾個不成器的兒子經常惹事,如此一來好下功夫多了。但江橋又帶來了嘉興的消息,雅萊的那個副總女婿婚姻出了情況,隻是沒有拿到對方出軌的證據,張青山為了獨生女一籌莫展,且先盯著再看。
等到清閒下來的時候,已經是四月了。
林淨寧偶爾會找時間去看望許詩雅,不太忙了往往會待上一個下午,陪著喝喝茶,曬曬太陽。許詩雅有個愛好,喜歡剪紙,倒可以打發時間。
過了幾天,便是穀雨。
那個傍晚,京陽的半邊天忽然數道閃電劃過,緊接著一聲驚雷,天上便劈裡啪啦地下起了大雨。林淨寧手裡的工作已經忙完,坐在辦公桌前,正準備點煙。
有人敲門,他以為是江橋。
推開門進來的卻是陳清然。
林淨寧有些意外:“你怎麼來了?”
陳清然隨意道:“本來想等我爸一起回家,他臨時有應酬放我鴿子,那我又閒著沒事,隻好過來找你說說話。”
林淨寧輕笑:“喝茶嗎?”
“大紅袍,鐵觀音,還是西湖龍井?”
林淨寧走到窗前的桌上,翻起一個扣在桌上的水杯,又拿了一個木製玻璃罐子,隨意倒了點茶葉出來,然後拎起熱水壺澆上去,茶葉很快四散開來。
他將泡好的茶放到陳清然身邊:“四月新摘的普洱。”
陳清然端起杯子,聞了聞,很輕地用舌尖舔了一口,燙的咧開嘴,道:“你這茶泡的可真隨意。”
林淨寧雙手抄在褲兜,微俯身靠在辦公桌前。
陳清然問:“在致遠做的舒服還是安民舒服?”
林淨寧:“都差不多。”
陳清然:“我看你這兩個月都很忙,好像沒有多少自己的時間,聽說深夜還在公司加班,喂,你這樣身體能熬得住嗎?”
林淨寧慢條斯理道:“還湊合吧。”
陳清然:“終於見到你工作狂的樣子,還有點不太習慣,個人生活真的是一點都沒有,你不悶嗎?”
林淨寧說:“可能習慣了。”
陳清然說:“你就不能多說幾個字?”
林淨寧一隻手從褲兜裡掏出來,掌心壓在桌子上,嘴邊染上一點笑意:“不管怎麼說,陳大小姐也算是我的東家,你這問一句話,我不得好好想想,萬一說錯了,那罪過就大了。”
陳清然哼了一聲:“至於嗎你。”
林淨寧笑了笑。
晚上又說了會兒話,雨水停了的時候,陳清然走了。林淨寧站在窗前看著樓下那輛車慢慢駛遠,麵無表情地看了一會兒,他知道陳見民還在拿女兒試探他。
於是第二天一早,他便接到了電話。
陳見民點名要他去一趟溫哥華談一個項目,但對外隻是說出差,並沒有具體地點。那個項目之前一直是陳清然的大伯負責,現在看來似乎有點端倪。
林淨寧當天下午就去了香港轉機。
也就是那天,他坐在香港機場的貴賓室裡,忽然想起孟春林說要先去香港的事,讓江橋打了個電話詢問,這小子居然不聲不響跑去了上海看畫展,林淨寧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江橋掛了電話走過來:“老板,差不多要登機了。”
林淨寧看了一眼時間,已經淩晨十二點半。香港去溫哥華要飛近12個小時,路途遙遠,並不輕鬆,但鮮少有這樣安靜的時間,剛上飛機,他就困了。
迷迷糊糊之間,聽到身側有人聊天。
“這次那個慈善拍賣聽說好幾件藏品都很不錯,時間還沒有定下來,有一個我惦記很久了,要是沒拍上真是一大遺憾。”
另有一個人道:“好像這次是家納的副總控場。”
後麵的話林淨寧聽不太清,他中途喝了點藥便睡熟了,機場降落之後,被江橋叫醒的。其實難得見他睡得這麼好,江橋於心不忍。
林淨寧緩了一會兒徹底醒了:“現在幾點?”
江橋輕聲說:“北京時間晚上八點半,溫哥華時間淩晨四點半,時間還早,到了酒店您可以再休息一會兒。”
林淨寧搖頭:“睡得夠多了。”
去酒店的車上,林淨寧看著四周寂靜的街道,隻有一些來往的車輛,正是春天的季節,卻在淩晨裡顯得有些寂寥落寞。早上八點,江橋收到對方項目助理的時間改約信息,計劃一時被打亂了。
林淨寧托了人一打聽,才知道今天家納臨時有一場慈善拍賣,對方去了那裡,江橋問他現在怎麼辦?
他笑說:“我們也去看看熱鬨。“
林淨寧其實沒有多少時間思考,揀起外套就往家納在溫哥華的拍賣中心去了,趕到的時候拍賣還沒有開始。
會展廳裡幾十排椅子,幾乎都快坐滿了。
林淨寧這會兒也不著急了,找了個靠後的位置坐著,翹著個二郎腿,隨意的看向前方,像是來聽音樂會。
不過須臾,有人走了出來。
隻見一個穿著墨藍色西裝的女人走上展台,西裝的右下擺繡了一朵牡丹,說著一口流利的英語,聲音沉穩知性,所有人立刻安靜下來,隨即拍賣便開始了,沒有廢話,利落果斷。
林淨寧看著台上那個身影,眉頭皺了起來。
原來李碧琦已經升為家納的副總,難怪姑姑忽然改了主意要給孟春林說親。但這次慈善拍賣李碧琦親自主持,倒是讓人意外。
有幾個收藏家為了乾隆年間一個雕花玉淨瓶爭了十來分鐘,到後來的價格已經被抬得相當有趣了,李碧琦這種輕描淡寫的方式,確實不可小覷,這麼多年在珠寶瓷器界裡摸爬滾打出來的職場性格很難讓人忽視。
溫渝和她母親的性格確實大相徑庭。
拍賣的過程中還有一個小插曲,李碧琦在控場的時候,提及正在拍賣的一件中國的瓷器,上麵也有一朵雕刻的牡丹,便很合時宜的開了個玩笑,話是用中文講的:“我身上這件繡有牡丹的西裝,還是我的小女兒幫我選的。”
林淨寧不經意地吸了一口氣。
這場拍賣會持續了一個多小時,結束的時候溫哥華下起了雨,那種感覺好像一些舟車勞頓的人回到了家,洗了個熱水澡喝著牛奶看八點檔的電視劇那樣輕鬆愜意,身心都被清洗乾淨了。
江橋從後麵走近,道:“溫哥華怎麼跟宜城一樣,這雨下得停不下來,好像這個月雨水很多。”
林淨寧問:“找到人了嗎?”
江橋指了個方向:“在那兒呢。”
人潮洶湧而出的時候,林淨寧已經在後台和項目負責人順利說上話,對方是美國華裔,很熱情外放,大方健談,喜歡大家叫他老周,老家廣東潮汕人,普通話和粵語說的很好,陳清然的大伯沒道理談不下來。
“你們安民那個董事上次來找我的時候,實在太無趣了,什麼都不玩。”老周笑著道,“過兩天還有一場,一起來啊。”
林淨寧笑笑,彆過臉去,倏然一愣。
李碧琦從後台走了出來,身邊跟著一個年輕女孩,四月的天氣還穿著淡粉色的薄毛衣,襯得她的臉頰白皙,頭發似乎有些長了,又像是剪過,搭在肩上,正歪著頭聽李碧琦說話,懷裡還抱著一個紅色的書包,還是像沒長大的樣子,並沒有看見他。去年11月離開到現在,不過五個月而已,總覺得好久不見了。
林淨寧站在那兒,有些恍惚。
如果記得沒錯,她應該在西雅圖念書,不過也對,李碧琦在這邊做拍賣,西雅圖距離溫哥華開車兩三個小時,她應該會來的。林淨寧麵色平靜,不該是這種時候。
江橋也呆住了,一副非常吃驚的樣子。
她們母女倆要出去的話,是要經過他們這。老周似乎已經看見了,顯然是熟人,打起了招呼:“阿琦。”
溫渝和李碧琦的目光一起看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