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1 / 2)

此生便是渡海2 舒遠 13427 字 10個月前

隻是稍稍一個抬眼,溫渝怔住。

林淨寧此刻靜靜地看著她,那個表情和以前不太一樣,但依然一副從容冷靜的樣子,隻是身上似乎已經少了一些倨傲和運籌帷幄的底氣,更多的是一種平淡。年前林淨寧引咎辭職,離開致遠,卻也回不去林家的事情,整個生意場都傳遍了。

溫渝深吸了一口氣,移開視線。

林淨寧收回目光,微微低了頭。

李碧琦笑著走過去:“我還以為是誰呢,什麼時候來的,也不告訴我一聲,還是想著拍下什麼藏品要給我個驚喜。”

老周擺擺手:“這不是怕你忙不過來。”

李碧琦無聲一笑,目光落在林淨寧身上,停頓了片刻,道:“我記得在嘉興見過你爺爺幾次,倒是一直沒有機會見你,聽說你現在去了安民?”

按照溫家和林家的交情,林淨寧該稱呼李碧琦一聲碧姨。但這個場麵確實有些不太合適,他看了一眼李碧琦,笑著說了一聲:“是。”

李碧琦微微一笑:“陳家確實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林淨寧又笑了一下。

李碧琦對他這次不以為然地一笑,倒有些不同的看法了。從前聽說過他在致遠的手段和謀略,這人不露聲色舉重若輕的樣子,確實頗有城府。換句話說,李碧琦也算是幫了他一個忙。老周的表情也發生了變化,就在最初還以為,林淨寧隻是安民一個職業經理人而已。

溫渝此刻已經走在李碧琦身側。

李碧琦很快又恢複了剛才客套的笑意,給他們介紹說:“我小女兒溫渝,曆史文物專業,老周以後要多多照顧啊。”

老周殷勤一笑:“那還用說。”

溫渝客氣地點頭致意,並沒有看向林淨寧。

李碧琦說:“那你們聊,我們先走了。”

等她們從後台走廊拐彎,李碧琦去開車的時候,溫渝偏了一下頭。林淨寧正在和身邊的人說話,微側著臉,從前他大抵是不會做這些的,總是不鹹不淡,眼裡卻裝著恃才傲物的樣子,會笑著說:“這哪兒的話,您過獎了。”

現在他不會這樣說話了。

溫渝從他的目光裡,看到一種謙卑,說一句少一句,隻是輕笑一聲,附和對方:“這拍品不錯。”

想來2016年對他並不算很友好。

她記得去年這個時候,第一眼看見林淨寧,他倚在欄杆上抽煙,神情閒適,舉手投足之間,像揚州評彈裡一個浪蕩的公子哥,那種風輕雲淡的樣子,她後來總是難以忘記。隻是那時候她弄錯了,他哪裡是輕描淡寫,分明步步為營,舉手投足之間,暗藏野心。

李碧琦喊了一聲:“溫渝。”

她回過神來,跑向雨裡。

溫哥華的雨水在四月裡最多,今天總是下個沒完。李碧琦的腳踝都被水浸透了,坐在車裡抱怨,總是不自在。

溫渝不自覺地看向車外的後視鏡。

李碧琦把這方向盤,問她:“看什麼呢?”

溫渝“哦”了一聲:“沒事。”

李碧琦搖頭失笑道:“真是沒想到會遇到林家的人,他還是挺有膽識魄力,處事不驚,很有手段和城府,為人倒也低調,雖然現在是林家那個姑姑拿事兒,可今天我一看見他,忽然覺得以後誰掌權還說不準呢。”

其實李碧琦很少和她說這些話。

溫渝:“林家那麼複雜嗎?”

李碧琦:“你以為跟你們姐倆似的,腦子裡拎個理想,手裡攥了點自由,然後發誓就要跑遍祖國大地,爺爺的家產我年薪多少你們知道嗎?”

溫渝:“………………”

李碧琦:“我昨天給你買的那套裙裝,怎麼今天不穿過來,都二十六歲的人了,還跟個女學生一樣。”

溫渝揉了一下肩膀:“我覺得挺好。”

李碧琦還想再說幾句,想起了什麼停了話匣子,又回到了開始的話題道:“林家的姑姑林玉珍,有個獨生子,叫孟春林,倫敦藝術大學畢業,目前應該是自由畫家,我想以後應該會進入林家工作。”

溫渝怎麼聽著都不太對勁:“給我說這些乾嗎?”

李碧琦:“就是讓你先知道一下,林玉珍已經約了我好幾次了,想和你見一麵。我記得你六月放暑假吧,到時候再安排,也不著急。”

溫渝問:“怎麼不給我姐說,他們都是學畫畫的,不應該更有共同語言嗎?”

“一個家裡有一個畫家就夠了,一個現實一點,一個理想一點,這樣搭配多好,要是兩個都太理想,那就不好了。”

溫渝有點想笑:“我要是沒看上呢?”

李碧琦忙著看路,隨意道:“那你就自己談吧,做朋友也好,反正有些流程,該走還是得走一下,人情世故的事兒,有時候比生活本身還要難不是嗎?”

這話倒是真的,李碧琦的話她都信。

隻是溫渝剛才見過那個人了,她現在的心裡有些複雜,輕鬆,又無處安放。曾經的戀人重逢,卻像是陌生人。他們是戀人嗎?好像也不是。溫渝已經懶得去想了。

雨水緩緩停下來的時候,溫哥華快要入夜。

老周和林淨寧換了一個地方談事情,事實上也不算是談,他們下午去酒店吃了點飯,喝了些酒,現在又去了老周朋友的酒館繼續喝酒,有朋友叫著老周的英文名斯蒂文,說一些生意場上的客套話。

林淨寧就坐在一邊悶聲喝酒。

老周又給他添滿酒道:“怎麼看著你不太開心,這出來喝酒不要想生意啦,先痛痛快快乾一杯再說。”

林淨寧笑著拿起杯子碰了一下。

那天晚上他真的是喝了不少的酒,去洗手間吐了好幾次,人都有些昏沉,期間有女人過來搭訕,他不厭其煩地撥開,一言不發的樣子有些瘮人。

老周真可謂是千杯不醉,話說的還是很清楚:“上次安民那個董事,你說你來找我談生意,約了我三次,我等了你三次,到最後人家不情不願地來了,一臉倨傲的看著我,你說這生意還怎麼談?老周我不是蠻不講理的人,做生意講究的就是信譽,你就說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難怪他們剛到,就收到會麵改約的消息。

林淨寧給老周倒了杯酒,又給自己添滿。

這個事情,要麼是老周的話有問題,要麼就是陳清然的大伯有彆的想法,不太想談敷衍一通,然後回了京陽,隨便找個借口搪塞,但陳見民也不是全然相信,要不然也不會讓他過來。

但老周實在太能喝酒,不喝不談事。

那幾天林淨寧差不多每天都喝的很醉,好像又回到了當初創辦致遠的時候,年輕氣盛的樣子還記憶尤甚,沒想到三十來歲的年紀了,還要在酒局上這麼玩。

江橋每次送林淨寧回酒店,看他在後座整個人似乎都很難受的樣子,總是會忍不住說兩句:“這個老周也不能這麼欺負人。”

林淨寧頭疼欲裂:“江橋。”

江橋不情願的嗯了一聲,不說了。

後來的幾天,老周終於開始談事情了,但是酒並沒有少喝,林淨寧也不著急,耐著性子陪著喝,直到最後一天,老周鬆了口道:“我活了五十多歲了,這麼些年可以跟我這麼喝酒還沒有紅過臉的,不多,你算一個,可以交個朋友。”

林淨寧還是一身醉意:“您過獎了。”

那個溫哥華吹著風的日子,還是傍晚,老周簽了業務合同,提前離開了。林淨寧站在酒店的門口,吹著四月蕭瑟的風,清醒地看著自己麻木。

他拎著西裝外套,抽了一支煙。

林灑言這時候打電話過來:“聽說你不在國內?”

林淨寧用牙咬著煙道:“消息挺靈通啊。”

林灑言:“忙完了嗎?有沒有時間來西雅圖喝一杯,過幾天我就要去看金字塔了,下次見麵還不知道什麼時候。”

聽到西雅圖這三個字,林淨寧眸子頓了頓。

林灑言說:“我把定位給你發過去了。”

林淨寧倏而一笑:“你一個人?”

“就知道瞞不過你。”林灑言說,“還有我幾個朋友,都是單身女性,給你介紹一個要不要?”

林淨寧:“這麼大方?”

“要不我給陳大小姐打個電話過來陪你,還是…………”林灑言故意不說了,想了想還是繼續道:“溫家的二姑娘?”

林淨寧拿著煙,笑不出來。

大概整個京陽隻有林灑言可以和他們這麼插科打諢地說話,不枉被喊一聲灑姐。不過現在這個時間並不算早,就算這會兒出發,到了也就很晚了。

林灑言似乎知道他在猶豫什麼,便道:“我們這今晚24小時玩通宵啊,要是不來可是傷我的心。”

林淨寧半天才出聲:“還是算了,不太方便。”

“哪兒不方便了?”

林淨寧喝的酒有些多,此刻反應似乎也有些慢了,一時之間不知道要怎麼說,便被林灑言搶了先開口,必須來啊,不見不散。

等過去西雅圖,肯定快十點了。

江橋將車停在旁邊,下車等了一會兒,有聽見一兩句,但見天不早了,還是皺眉道:“那還去嗎?”

林淨寧抽完一支煙,抹了一把臉,額間的碎發被風吹得有些亂,整個人襯得很憔悴,他低著頭想了想,將西裝搭在左臂彎,右手打開車門,對江橋說:“走吧。”

就這麼近乎戲謔地,去了西雅圖。

林淨寧在路上睡了一覺,醒來還在路上。距離這個地方越來越近,但不知道為什麼,他有一種近鄉情更怯的錯覺。那天見到溫渝的時候,他並沒有想象中那麼平靜。

清涼的晚風吹進車裡,酒也醒了。

剛出了溫哥華,就不下雨了。快到西雅圖,又下了點小雨,不過是毛毛細雨,不至於打傘。林灑言約在一個露天酒吧,他到的時候很晚了。

林淨寧沒有穿西裝,外麵是一件白色襯衫,領帶隨意紮著,就這麼進了酒吧,有目光看過來,像是一個買醉的男人。

林灑言第一眼很驚訝:“就這麼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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