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淨寧笑的無可奈何:“剛下飯局,全是酒味。”
“一直以為你還在馬場曬太陽呢,聽陳硯綸說你去了安民,給彆人打工的滋味不好受吧。”林灑言叫來侍者,要了杯熱薑茶,才對他又道,“什麼時候來的溫哥華?”
林淨寧:“你怎麼知道?”
“聽一個朋友說在家納的拍賣行,好像見過和你長得很像的人,我就多嘴問一句,還真是,你看看自己這不修邊幅的樣子,一副商人本性,要不然真不至於。”
林淨寧解開了兩個衣扣,笑道:“沒辦法,一身銅臭。”
“我還以為你不會過來。”林灑言過了會兒才說的這句話,“今天見到了曾經的準丈母娘了吧?”
林淨寧笑著抬眼,目光微動。
林灑言攤了攤手:“當我閒話。”
侍者端上來熱薑茶,說了請慢用便離開。那杯茶冒著滾燙的熱氣,明知道很燙,林淨寧還是端了起來,輕抿了一口,才放到桌上。
林淨寧看了一眼四周:“不是說還有彆人在嗎?”
知道他岔開話題,林灑言也不戳穿,索性順著話題道:“知道你林二少爺不近女色,都很識趣,走了。”
林淨寧笑了出來:“哪兒聽來的?”
“還用聽嗎,這幾個月身邊也沒見有什麼女人。”林灑言說著喝了一杯酒,“有時候不需要太理智,特彆是我們這種人,理智的人得不到多少快樂。”
聞言,林淨寧難得沉默。
林灑言換了個位置,剛好坐在沙發角落,看向遠處的黑夜,頭頂的棚子上有滴答滴答的雨聲落下來,喝了一口酒道:“我感覺自己上一輩子像是個媒婆,所以這一輩子繼續工作,到了自己身上,才知道愛情這玩意兒有多稀罕,遇上了就很難再讓彆人走進心裡。”
這一段話,林淨寧沒有聽清。
他微微側耳,聲音低了:“你說什麼?”
林灑言並沒有意識到哪裡不對,隻是懶得重複了,便大聲道:“我說你彆都到了三十來歲了,還不知道這一輩子最重要的事情是什麼,我知道你們男人都喜歡追逐名利,沽名釣譽的有意思嗎?”
說完林灑言站了起來,拎起自己的包。
趁著林淨寧還沒有開口,先直言道:“你為什麼來西雅圖,自己知道嗎?真是太愛管閒事了我,走了啊,沒事彆找我。”
林淨寧愣了一分鐘,扯掉了領帶。
他喊來了侍者,要了兩瓶啤酒,直接拿起就喝了下去,好像不會醉似的,獨自喝了很久,卻依然一副從容的樣子去結賬。
侍者說:“還有剛才那位小姐的,說是您會一起結。”
林淨寧笑了,遞了張卡。
那個時候,雨已經停了。林淨寧出去的時候,江橋和車子都不在。他索性放縱似的沿著路邊的燈往前走,那些酒度數並不是很高,他還算清醒,隻是走得很慢。走了一會兒,有路人了。
身邊有人經過,像在打電話:“我已經快到學校了。”
林淨寧不經意地抬眼。
他看見街邊草叢裡有一個路牌,最上麵兩行寫著“SEATTLE UY”,慢慢地停下了腳步,卻並沒有打算上前的意思。
林淨寧站在那兒,開始抽煙。
他咬著煙看向前麵的大樓,眼神裡像是可以淬出酒意,但他知道自己沒有醉,最後還是理智占了上風,抽完了煙,攔了輛車回了江橋提前訂好的酒店。
江橋恭敬地等在酒店門口,一副聽候發落的樣子,但林淨寧隻是瞥了一眼,臉色並沒有什麼變化,便跟上去問了句:“您不怪我嗎?”
林淨寧一邊往電梯走一邊道:“怪你什麼?”
江橋沒有吭聲。
電梯來了,林淨寧走了進去,才道:“你說林灑言玩的那些東西?我看最近你是有些不太清楚誰是你老板了。”
江橋態度誠懇認真:“我錯了,您先等我說完。”
林淨寧站得筆直,目不斜視。
江橋低著頭:“林小姐還有一句話讓我轉達,她說明天亞馬遜總部附近有一個小拍賣會,您要是感興趣的話可以去看看。”
電梯到了,林淨寧一言不發地走了。
江橋抹了一把冷汗:“真不容易。”
林淨寧回到酒店房間,先去洗了一個熱水澡,散了一會兒酒味,裹著浴巾坐在沙發上,又開始抽煙。他似乎很少為一件事情這麼猶豫不決過,這些年逢場作戲的女人,大多都克製冷靜,哪裡用得上如此花費心思。
他近乎自嘲地笑了笑,抽完了煙。
安民的項目已經結束,耽擱的時間夠久了,第二天便讓江橋訂了回京陽的飛機,早上老周安排的司機送他們從酒店出發去機場。
江橋一路上小心審視,不敢多言。
林淨寧換了一身乾淨的白色襯衫和西裝,整個人顯得很精神,一路上看向窗外,西雅圖的早晨還是挺清淨,有上班的行人,穿學生裝模樣的少年,一群白鴿飛過,跟著汽車的方向,飛到市區街道。
經過市區的時候,車速慢了下來。
孟春林的電話這時候蹦了進來,林淨寧並沒有著急接起,先是讓手機響了一會兒,才按了接聽。
“哥。”孟春林討好似的喊了一聲,“給點錢。”
林淨寧皺眉:“都花完了?”
孟春林不好意思道:“一個朋友要辦畫展,缺錢,我就給了一點,然後我看上海到西雅圖的機票挺貴,你再給我點唄,我總不能到了那邊請人家女孩子喝西北風吧。”
林淨寧吸了一口氣。
孟春林說:“還有就是,我這邊得加點緊,聽我爸小道消息,我媽昨天好像和溫家通了電話,人家似乎挺願意見麵這事兒的,約在六月她放暑假的時候,那我就沒時間了。”
林淨寧拿手機的動作一緊:“是嗎?”
孟春林最後開玩笑道:“所以我得趕緊去西雅圖,你說我倆年紀相仿,肯定有很多共同話題可以聊,人家姑娘長得漂亮的話,那談一談無傷大雅,你說對吧哥?”
林淨寧沉默。
孟春林:“二哥?”
“聽著呢。”他淡淡道,“你繼續說。”
孟春林:“你要是忙的話,一會兒我找江橋。”
後來的話林淨寧沒聽太清,說了兩句便掛了電話。他麵無表情地沉默了,把玩著手機,也不說話,隻是眉頭皺的更緊了。
一直到機場,江橋提醒:“老板,到了。”
機場的貴賓候機室那天沒什麼人,溫度並不算高,林淨寧意外的出了汗,脫下西裝,扔在一邊,有些煩躁地玩著手機,除了工作上的事情,他很少這麼心不在焉過,哪怕是林家的事情都遊刃有餘,怎麼一碰上女人,似乎有些無所適從。
他看了一眼時間,已經十一點。
江橋辦完手續進來,林淨寧低著頭剛抽完煙,將煙頭按在煙灰缸裡,不耐煩的站了起來,開始往外走。
“還沒到登機時間…………”江橋瞠目結舌,“老板。”
林淨寧一邊往出走一邊穿上西裝,聲音看似淡定,撂了一句:“春林的事情你看著安排,我出去一趟。”
江橋愣在那裡:“………………”
林淨寧在機場外麵攔了輛車,去了亞馬遜總部那邊。行人有些多,他找了一會兒,才看到有辦拍賣會的地方,那是一個小的拍賣會,他被工作人員攔在了外麵。
對方問:“你有邀請函嗎?”
林淨寧實話道:“沒有。
“那不好意思。”
林淨寧兩手插在腰間,思考了一會兒,又走到門口櫃台道:“你認識溫渝嗎?溫故知新的溫,丹青不渝的渝。”
對方反應了一會兒,說:“您是溫小姐的…………朋友?”
林淨寧輕咬了一下牙:“我有急事找她。”
彼時拍賣會正在介紹最後一件藏品,工作人員一臉八卦地思量了一下,帶著林淨寧去了後台的一個房間:“您先在這等著吧。”
林淨寧環視了一下周圍,像是化妝間,放著類似工作人員的衣服之類的物品,他倚靠在門邊的小桌子上,目光落在地麵上。不知道怎麼的,突然就這麼過來了,已經三十來歲的人,還是有些沉不住氣。
他近乎煩躁的等著,還有不安。
過了一會兒,有高跟鞋的聲音。
林淨寧手插褲兜,敏感的抬頭,目光複雜的看著門口,輕輕地吸了一口氣,喉結緩緩動了一下。
然後房間的門被慢慢推開,有人走了進來。
她穿著淡灰的小香風西裝外套,人瘦,還是顯得寬鬆,但很好看,及膝的半裙,小腿纖細,腳下踩著七厘米的高跟,原來一米六五的個子,現在都快到他眼睛這了。好像交往的那半年裡,溫渝從來沒有這樣穿過,與那天見麵的氣質完全不一樣,今天的妝容也很清淡,頭發還是隨意的披在肩上,但側臉看去,給人一種嫵媚又清雅的感覺。
她沒有看見彆人,轉過身來。
林淨寧姿勢未變,抬眼看她。
那天見他,當著好幾個人的麵還算鎮定,今天這種單獨見麵,溫渝的臉色微變,但很快又恢複正常,也不說話,挺直著腰背看著他,像在看一個陌生人,這次她在等他開口。
真是出息了,知道怎麼拿捏人。
林淨寧慢慢彆過臉,又看向她,目光裡多了些動容,好像還是沒分開的時候那樣說話,聲音很輕,說話很慢:“這幾個月發生了很多事情,我有些自顧不暇,如果你在怪我,沒有及時過來找你,我和你道歉。”
溫渝緩緩看他一眼,沒有說話。
她這樣的態度,讓他心裡有些緊張,林淨寧沉默了一會兒,輕聲笑了:“今天空氣不錯,要不要一起出去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