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渝一時之間沒有回答,目光落在桌上。
他的手掌溫暖乾燥,還有煙草味道,大概這一年抽煙又頻繁了。此刻林淨寧就這麼低著頭看她,空氣安靜,隻聽見遠處有幾聲貓咪在叫。
時間似乎從未如此漫長,像在倒流。
溫渝記得過去他們說話的時候,他總是淡淡笑笑藏起三分真意,現在卻一而再,再而三的和她低聲下氣,但又一種篤定堅信的姿態,那種骨子裡的教養可以看得到。
爺爺這個時候踱步,哼著戲曲兒越來越近。
溫渝很快抽出了手,站了起來,不知道是說給自己聽還是林淨寧,隻是終究不太忍心說重話:“天都晚了,早點回去休息吧。”說完轉過身上了樓去。
林淨寧有些落寞地坐在那兒,喝了杯酒。
溫老爺子已經走近,搖著扇子有意無意開口道:“二丫頭的性子看起來軟綿綿的,但要是真的觸及到她的底線,那是最難說話的,你就是把天翻過來都行不通。”
林淨寧微微側過臉,低頭。
溫老爺子歎息一聲,坐在台階上向遠處看:“去年冬天她從宜城回來,我就沒見她開心過,至於辭職的原因我後來問過玉河,他提到了你的名字。你是你爺爺一手培養長大的,性子上我不敢保證和他有多像,但論及城府,有過之而無不及。我聽說你現在去了京陽,在安民做事?”
林淨寧恭敬答了一聲:“是。”
溫老爺子搖了幾下扇子,話說的很含蓄:“我自己孫女兒什麼樣子我清楚的很,你還是先把京陽那一攤事兒弄清楚了,咱再說後麵的事兒吧。”
林淨寧抬眼,薄唇緊抿。
後來風吹起來,又說了兩句,林淨寧看了一眼二樓溫渝的房間,還亮著燈,他默默收回視線,告彆過溫老爺子,便離開了。
等他走了,溫渝從樓上下來。
“還看什麼?都走了。”爺爺打趣道,“我這還沒有聽到車響,要不你再追出去送一送?”
溫渝臉頰都燙了:“您說什麼呢。”
“去年是誰在雪地上寫了林、淨、寧三個大字,你當爺爺我老眼昏花看不見呐,這小子上輩子做了什麼好事兒我還真是好奇。”
溫渝撲哧一聲笑了。
爺爺又道:“不過他現在的情況複雜得很,陳見民的那個女兒我是知道,外界都傳出來說要聯姻了,這些事兒他弄不乾淨,彆說爺爺我了,你媽那關他都過不去。”
溫渝難為情道:“我可沒多想。”
爺爺笑了。
“您笑什麼?”
爺爺往屋裡走:“且等著吧。”
當然這些林淨寧是不知道的,他此刻滿麵愁雲地坐在車裡,抽了一根煙,江橋從後視鏡裡看到,就知道又是從溫渝那兒碰了一鼻子灰回來。
溫老爺子的話,林淨寧知道當中厲害。
從他下午踏進溫家的宅子,溫老爺子隨口一句“上次見你還是十幾年前,這些年過得可好?”大概就知道,不管是宜城還是京陽,或許很多事情都一清二楚,他自然也沒必要藏著什麼話,直接表明來意。
林淨寧抽完一支,去摸煙盒。
江橋勸道:“老板,張醫生的話。”
林淨寧動作一頓。
江橋說:“彆到時候又頭疼的睡不著。”
林淨寧淡淡笑了。
江橋現在察言觀色的本事提高了不少,雖然看著林淨寧煩事纏身,但心情已經明顯放鬆了很多,居然抽煙肯聽勸了,看來揚州這地方真是個風水寶地。
林淨寧看向窗外,歎息了一聲。
江橋開著車送林淨寧回酒店,剛到酒店門口的時候,手機響了一下,江橋看了一眼,隨即停下車,回頭嚴肅道:“老板,出事了。”
林淨寧淡定地看過來。
那天晚上真的是太過匆忙,江橋又開車去揚州泰州機場,定了臨時回京陽的航班,飛機又晚點了,等到從揚州趕回京陽,已經是淩晨兩點。江橋聯係了司機來接,六月的京陽夜風陣陣,倒是比揚州還冷。
林淨寧衣服都沒有換,就這麼去了醫院。
他在路上想到了很多,按照計劃來算,現在臨近六月底,時間不算太早,陳見民忽然病重急救倒是他沒有預料到的,要麼是真的,要麼是裝的。但不管真實情況怎麼樣,他都要配合到底。
林淨寧到了醫院,急救室還亮著燈。
陳清然坐在外麵的長椅上,眼角還殘存著一片濕潤,看見是他過來,站了起來:“這麼晚了還勞煩你過來。”
林淨寧皺眉:“情況怎麼樣?”
陳清然搖頭:“已經進去了三個多小時,醫生也沒個準話,剛才還簽過了病危通知書,我現在什麼都不知道。”
林淨寧看向急救室,眼神複雜。
陳清然卻看向他的衣服,褶皺的襯衫上沾著灰泥,沒有係領帶,整個人一副不修邊幅的樣子,問道:“你這是做什麼了?”
林淨寧低頭看了一眼:“沒做什麼。”
陳清然也不問了,徑直又坐了下來。
林淨寧靠在對麵的牆上,雙手抄兜,也沒有話,餘光裡看見樓梯口有一處玻璃反光,他偏過頭看了一眼,眼神瞬間變的鋒利,有人拿著相機剛跑過。陳清然自然也看到了,起身往過走了幾步。
江橋立刻會意,已經追了上去。
陳清然:“怎麼會有記者?”
林淨寧忽然一陣耳鳴,大概是這幾天熬的太久了,舟車勞頓又沒有按時擦藥的緣故,此刻疼的他咬緊後槽牙,微微側耳,臉上是說不出來的痛苦,咬著牙沒有吭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