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寬的稱呼讓人猝不及防,劉文芳眼淚突然就下來了。
這隻能說明謝寬已經知道了事實,沒有怪他們,不然又怎麼會喊她一聲姥姥。
劉文芳看著謝寬喃喃開口,“阿寬啊。”
“奶奶,我們進去說話。”謝寬和薛明珠一左一右扶著老太太進門,老太太的眼淚跟斷線的珠子是的怎麼擦都擦不乾淨了。
進屋後謝文禮看了他們一眼,心裡也有了猜測,“你都知道了?”
“嗯,知道了。”謝寬看著他們道,“爺爺奶奶,不管真相如何,你們都是我的親人,姥爺姥姥也好,爺爺奶奶也罷,都改變不了我們是一家人的事實。”
劉文芳和謝文禮看著他忙不迭的點頭,“阿寬說的對。”
謝寬又道,“至於親生父母的事,那也是我運氣好,有那樣令人欽佩的父母,想想這世上還曾經有兩位疼愛我的親人,我該慶幸而不是悲傷才對。他們為了革命,為了祖國付出生命,何嘗不是為了我的生活付出生命,爺爺奶奶,彆人或許可以不理解他們,但是我不行,我也是一名軍人,太知道這一身軍裝對我們而言的重要性,他們都是令人欽佩的人。”
聽著謝寬的話老兩口老懷欣慰,謝文禮道,“你能這麼想是好的,不過他們於國家的確死而無憾,但是作為父母他們卻是不負責任的。事情經過想必明珠已經很你說了,事情就是這麼個事情。你媽當初的確是把你當成沒了的孩子,但這麼多年,她對你的感情也不是假的。”
謝寬點頭,“爺爺,我明白。”
正說著話,謝正明和文卿匆匆趕來,興許是知道謝寬今日回來,夫妻倆有誌一同的早早從單位回來,飯也沒吃直接趕過來了。
他們也是緊張怎麼跟謝寬解釋的事兒,可來了後發現情況有些不對,謝寬看著他們神色如常的喊了爸媽。
謝正明夫妻也沒多想。
恰好這時候曹燕紅做好了晚飯,一家人圍坐在一起吃飯,謝正明幾次想開口,都被謝文禮阻攔了,“先吃飯再說。”
因為謝寬神色正常並沒有不妥的地方,所以謝正明夫妻也沒往謝寬已經知道事情經過這事兒上想。
飯後一家人坐在一起誰也沒起身,謝文禮才對謝正明道,“阿寬已經知道了。”
謝正明意外的看了謝寬一眼,眼中閃過滿意,“知道了也好,那麼多年了,有空去給他們上柱香看看他們。”
謝寬點頭,“好。”
他微微垂眸看不清臉上的神色,薛明珠莫名的有些擔心了。
謝寬看著爺爺道,“爺爺奶奶,你們能說一下他們以前的事嗎?”
他們自然指的是他的親生父母了。沒有人比老兩口更了解他們了。
想起過去的那些歲月,劉文芳早就泣不成聲,薛明珠和文卿在旁邊安慰,謝文禮卻開口講了起來。
夜似乎很漫長,一家人沉浸於過去炮火紛飛的年代。
在那樣的年代裡孕育一個孩子是何等的艱難,想要護著一個孩子長大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薛明珠聽著,似乎看到一對夫妻帶著一個孩子艱難逃生的情形,似乎也看到一個年幼的孩童失去父母後哇哇大哭的情形。
聽的越多,薛明珠越是心疼,心疼那對夫妻,心疼謝寬。
逝者已矣,活著的人卻要繼續生活下去。
謝正明夫妻也是歎息不已,卻又時刻主意謝寬的情緒。看著他們小心翼翼的樣子,薛明珠很難相信這夫妻不是謝寬的親生父母。
或許就像奶奶說的,養了這麼多年,不是親生也勝似親生了。
晚些時候謝正明夫妻離開了,薛明珠和謝寬沉默的洗漱,然後躺在炕上將燈關了。
謝寬抱住薛明珠一聲不吭,兜頭就親吻下來,這親吻急切又霸道,讓薛明珠喘不過氣來。
但薛明珠知道他心裡是震驚的複雜的。她迎接著這個吻,雙手攀著他的脖子,仔細的描繪他的眉眼。
然而在他眼下她卻感受到了他的眼淚,薛明珠心中震顫不已。
上一次謝寬落淚是什麼時候,她似乎已經記不清楚了,但此刻謝寬的眼淚卻像落進了薛明珠的心坎上,讓她的心軟軟的也帶著疼意。
她主動親吻上去,細細描繪他的五官,在黑暗中他們契合,緊密的靠在一起。
男人的喘息,女人的嬌吟。在這個黑夜裡漸漸升溫。
謝寬一次又一次,力氣像用不完一樣,最後抱著薛明珠沉沉睡去。
然而薛明珠卻有些睡不著了,她在想秦楊夫妻,難道他們的懲罰就那麼輕飄飄的了嗎?
翌日一早,兩人起床,收拾了狼藉,薛明珠這才看向謝寬,謝寬也看她,微微挑眉,“怎麼了?”
薛明珠道,“今天我們去烈士陵園看看他們吧。”
謝寬一愣,隨即點頭,“好。”
早飯的時候劉文芳時刻注意謝寬的情緒,又偷偷問過薛明珠知道謝寬情緒穩定之後才鬆了口氣。
薛明珠安慰道,“奶奶,阿寬不是小孩子了,他有接受能力的。”
她頓了頓,“可即便如此,秦楊和邊翠玲做的事我也無法原諒。”
劉文芳想到這個也忍不住咬牙,“是不能原諒,這事兒你彆管,讓你爺爺來做,免的臟了你們的手。”
薛明珠一聽就知道老兩口有自己的主意了,便點頭,“好。”
早飯後薛明珠和謝寬出門,先去花市買了菊花,這才坐了公共汽車往烈士陵園去了。
烈士陵園在首都西邊郊區,倒了三趟車這才到了下車的地方,下車後拾階而上,不多久便看到烈士陵園。出示了證件兩人進去,順著奶奶說的方向一一找過去。
這裡沉睡著眾多在過去年月裡為祖國犧牲的戰士,隻站在這裡薛明珠就感到肅穆和嚴肅。
找了許久,謝寬終於在兩塊墓碑前停下,墓碑上有一張小小的照片,上頭的女人一頭短發,格外精神。
以前若說謝寬跟謝正明有些相似,那也隻是一點點罷了。再看眼前的照片就知道謝寬究竟像了誰。
在這塊墓碑旁邊的是一個年輕男人的照片,眉目含笑,似乎在看著眼前的人。
謝寬喉結滑動,站直身體,為他們行了軍禮,而後沉聲道,“我來看你們了。”
一聲爸媽到底難以開口。
謝寬說了這話後完全不知再說些什麼。
薛明珠將兩束花分彆放在墓前,看著照片上的人說,“爸爸,媽媽,你們放心,阿寬長大了,也是一名保家衛國的軍人,他承載了你們未完成的使命,必定不會讓你們失望。我會陪著他一直走下去,他會收獲人世間最美好的愛情、親情和友情。”
旁邊的謝寬看了她一眼,眼中帶著溫情。
薛明珠咧嘴笑了笑,“阿寬,他們會看到的。”
謝寬嗯了一聲。
謝寬在親生父母麵前變得不善言辭,薛明珠便對著頭一次見麵的公公婆婆絮絮叨叨,說著他們結婚以來的事情,說著謝寬的事情。
好似這樣他們真的能聽到一樣。
也不知過去多久,太陽升高,毒辣辣的照在頭頂上,薛明珠的臉被曬紅了,謝寬說,“我們回去吧。”
薛明珠道,“我還有好多話沒說完呢。”
謝寬便說,“下次再來。”
“好吧。”薛明珠又對兩位長輩鞠躬,還拉著謝寬一起,“爸媽,我們走了,下次再來看你們,若你們有什麼想要的想吃的,可以托夢給阿寬。”
謝寬不解,“為什麼不是托夢給你?”
薛明珠理直氣壯道,“你可是他們的兒子,跟兒子開口總比跟兒媳婦開口要容易的多。”
謝寬:“……”
竟然無法反駁。
兩人緩步而出,半路的時候卻碰見秦楊帶著秦峰過來。
看見薛明珠和謝寬的時候秦楊似乎有些驚訝。
但在烈士陵園,秦楊也知道有些話不能說,隻看了他們一眼便瞥開目光與秦峰一起走了。
薛明珠看著他們的背影,有些驚訝,“他們竟然真的出來了,就沒受到什麼懲罰嗎?”
謝寬抿了抿唇道,“懲罰當然會有。對他們這樣的人來說,無權無勢不就是最好的懲罰嗎?”
薛明珠一愣。
出了烈士陵園,謝寬這才說道,“昨晚爸走的時候說了一嘴,說秦家有些事不是他們夫妻乾的,而是秦剛他們乾的,在裡頭的時候秦剛等人企圖將罪名全推到秦楊身上,兄弟之間可是演了一出狗咬狗的戲碼。”
他頓了頓道,“雖然這樣不解恨,但對秦勉來說也是最好的結果了,正好這四年他要進修,過去這幾年興許還能再進一步的,之前積累的軍功原本足夠她提升等級,現在隻能等了。”
薛明珠蹙眉,“那也太便宜他們了。”
謝寬笑了聲,“怎麼會那麼便宜。等著看就是了。”
這樣的結果對薛明珠來說有些意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