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曉倩在家裡排行老三,上麵有個哥哥姐姐,下麵還有弟弟妹妹,她是最不起眼的一個。
家裡的活大部分都是她和大姐乾的,但後來大姐嫁人了,家裡乾活的就是她了。
好在她家裡有三個工人,哪怕要乾活,好歹也有學上,徐曉倩很珍惜上學的機會,哪怕不受重視,也因為學習好一直上學。
上初中後班上有個叫薛明珠的女孩,年齡比她們都要小一點兒。聽說薛明珠的爺爺是愛國資本家,薛家很有錢。最讓徐曉倩感到嫉妒和羨慕的是,薛明珠長的很漂亮,而且脾氣也好,嬌嬌軟軟的很天真,老師和同學都很喜歡她。
這讓從小就一直受忽視的徐曉倩心裡很不是滋味兒,看薛明珠也很不順眼,初中兩年都沒給過薛明珠一個好臉色。上了初中,她考上了,那時候家裡因為她爸改善了環境,她爸跟她說隻要她好好學習,畢業的時候會想辦法留在城裡。
高中的兩年徐曉倩還是跟薛明珠一個班,兩人初中的時候關係就很不好,是死對頭,上了高中也好不到哪兒去。
薛家沒落了,據說捐了大半的家產換取了平安。徐曉倩頭一次在薛明珠麵前有了優越感。
高中畢業之後薛明珠就下鄉了,這讓徐曉倩很意外。
她原本以為是可以留在城裡的,但家裡必須要有一個人下鄉,她爸媽不舍得弟弟去下鄉,最後去下鄉的名額還是落在了徐曉倩的身上。
徐曉倩僅剩的比薛明珠好點的優點也沒了。
她算是看清楚了,在她父母的眼中哪怕她再優秀,也抵不過什麼都不行的哥哥和弟弟。
但徐曉倩不願意下鄉啊,各種鬨騰又是裝病,好歹拖了一年,眼瞅著拖不下去了,她爸拿皮帶抽了她一頓。
皮帶抽在身上是真疼啊,大夏天的穿的本來就單薄,一道道的印子在身上,疼的徐曉倩直打滾。
她爸說了,“名已經報了,你不下鄉也得下鄉,家裡丟不起這個人。你弟弟是不會去的,你妹妹又還小,除非你現在就趕緊找個有本事的男人嫁了,不然你非去不可。”
至於她媽,則隻會哭著跟她說,“曉倩啊,這都是命,女人的命就是這麼苦,你熬過去就好了。”
對於這樣的說法徐曉倩很不屑,憑什麼女人的命就苦?
當然,她爸不光打她,也會打她媽,但她媽自己樂意,她卻不樂意的。
徐曉倩幾乎是帶著仇恨離開的泉城。
下鄉的地點在湘省,徐曉倩渾渾噩噩過了好幾年,期間當然也有人跟她表明心跡想跟她談對象,但徐曉倩看到男人就忍不住想起她爸的嘴臉,一直過了好幾年也一直單著。
一直到了75年,有一天徐曉倩突然做了一個夢,在夢裡她看到了很多她不知道的東西,在未來馬路修的格外平整,路上好多漂亮的小汽車,大家傳的衣服也各不相同,非常的漂亮,更讓她驚訝的是城裡好多的高樓大廈。
隻不過她的視線是跟隨著一個人的,她看了好久之後才知道竟然是薛明珠的。
薛明珠可是她的死對頭啊,薛明珠以後會過這樣的日子嗎?
夢裡看到的東西像走馬觀花,她看到薛明珠生活在那樣的時代,還開著小汽車,哪怕上了年紀也依舊漂亮奪目。
徐曉倩酸了。
上學的時候她就羨慕嫉妒薛明珠,她努力掙紮了,可最後也沒個好的結局嗎?
如果薛明珠以後真的那麼厲害,那她真的有點後悔了。
後來一次偶然的機會她回城探親,火車上碰見一個男人,男人英俊挺拔身量極高,一身的氣勢讓徐曉倩動了找對象的念頭,看肩章竟然是個營長了,她如果能和對方結婚那麼就能隨軍。隨軍好啊,她都不用下地乾活了。
天知道徐曉倩多麼討厭下地乾活了。
徐曉倩自身長的還算不錯,可惜她幾次搭訕都沒有成功,對方根本就不搭理她,這讓她很挫敗。
下車後讓徐曉倩更難受的來了,這個帥氣的軍官竟然是有對象的,而且就是薛明珠。
這個認知讓徐曉倩的感覺非常複雜。
她忍不住又想起夢裡看到的一切,或許為了以後能過的好一點,她可以試著和薛明珠做朋友?
她也是有資本的,畢竟做了那麼個夢,她可是知道很多彆人不知道的事兒的。
比如會恢複高考。
徐曉倩一點都不懷疑這件事的真實性,因為實在太真實了。
回家後果不其然沒得到她爸媽的好臉色。
她媽說其他人家下鄉的閨女,從鄉下寄糧食和錢回來,話裡話外的責怪她不孝順不寄糧食回來。
不管徐曉倩怎麼說鄉下日子過的苦,糧食不夠吃,她媽都覺得她是騙人的,覺得她在鄉下吃的飽穿的暖,卻不知道幫襯家裡。
徐曉倩的心裡難受,看著自己粗糙的手掌心裡難受極了。
後來徐曉倩提出想回城,希望爸媽能幫忙,結果換來的是一頓毒打,皮帶都抽斷了,她傷痕累累,得到的隻是那句話:“回城就彆想了,以後好好下鄉,時常寄糧食回來補貼家用。”
家裡攢的錢買了工作給了徐曉倩的弟弟,妹妹還小點兒。隻有徐曉倩是被拋棄的那個一個。
徐曉倩想到夢裡看到的女主去廢品站翻東西翻出玉佩的事兒,趕緊去了廢品站,沒想到還真碰見了薛明珠。
但不知道為什麼,玉佩竟然讓她翻到了,這個結果讓徐曉倩很高興。
忍著身體的疼痛回去,徐曉倩覺得不能這樣下去了,她或許可以試著和薛明珠打好關係?
在夢裡看到的,薛明珠日子就過的很好呢。或許可以幫幫她?
當天晚上徐曉倩又繼續做夢了,仍舊是看到美好的未來,這一回,她看到薛明珠嫁給了那個謝寬的軍官,後來叫謝寬的軍官退伍了,創業了,還成了首富,薛明珠成了首富的太太。每天不用乾活,隻打扮漂亮就好了,家裡還雇著八個保姆伺候她,日子過的讓人羨慕嫉妒恨。
而且在夢裡,那個叫謝寬的男人格外的寵著薛明珠,兩人還生了一對龍鳳胎,簡直就是人生贏家。
徐曉倩酸了,她決定提前去薛明珠那兒賣個好。
她將未來會恢複高考的事兒跟薛明珠說了,但是薛明珠似乎不怎麼信,還不願搭理她。
這反而激起徐曉倩的好勝心,臉皮厚一點兒,隻要自己不尷尬,那麼尷尬的就是彆人。
至於她的家人,徐曉倩覺得她再也不想回來了,哪怕死在外頭她都不想回來了。
父母不像父母,兄弟姐姐不像兄弟姐妹,隻想壓榨她。
憑什麼?
她又不欠他們的。
現在她腦子裡憑空多了見識,她乾點什麼不好。
回到湘省後徐曉倩就借著回去的時候觀察省城觀察市裡,她發現這邊環境比北方寬鬆的多。隻要膽子大一點兒,也是大有可為的。
徐曉倩覺得自己該想辦法賺錢,她時常去縣裡轉悠,打探自己想要知道的消息。
她發現真的可以賺錢的。
偶然一次機會她碰見了一個男人,對方很有本事,在市裡黑市和省裡黑市都很混的開。
徐曉倩便開始跟蹤對方,想知道他是從哪裡弄來的貨。
結果是好的,她還真看出了門道。
然而又一次她還是被發現了,然後被這個男人的小弟打了一頓。
這個男人問她,“你想賺錢?”
徐曉倩被打的很慘,她都以為她要被打死了。她知道的,這些人可沒個善茬,敢在黑市裡混的可沒個簡單的人物。
可既然有活的希望,誰又願意去死呢?
徐曉倩忍著渾身的疼痛回答說,“是。”
徐曉倩和這個叫林哥的男人睡了,過程一點都不美好,哪怕這個男人長相不錯,也遮掩不了這男人很凶狠的事實。
林哥帶著她一起乾了,還幫她找大隊長開介紹信,徐曉倩靠著林哥也混進了黑市,慢慢的積攢了一點錢。
因為知道她是林哥的女人,所以黑市裡也沒人敢招惹她。
徐曉倩覺得這很好。
睡一覺換來的東西還不少。又不需要嫁給他,不就睡一覺嗎,就當被狗啃了。
這時候徐曉倩又想起薛明珠來。
她是真的羨慕嫉妒啊,為什麼人和人差距就那麼大呢。
經過那麼多事,徐曉倩也終於明白了一個道理,這世上靠爹媽不如靠自己,誰手裡有錢也不如自己手裡有錢。
徐曉倩賺錢的時候還是決定聯絡薛明珠,這是後手。
然而打電話回去才得知薛明珠已經搬家了,據說隨軍去了。
她輾轉找了不少泉城的同學,最後才得知薛明珠去湖城了,估計要在那邊結婚了。
徐曉倩並不知道具體地址,但是她會打聽,還真讓她找到了湖城部隊大院的地址。
試探性的,徐曉倩寫了一封信,信上也沒什麼東西,就像閒聊。
她以為不會收到回信的,沒想到一個月後她收到了薛明珠的回信。
薛明珠永遠都不會知道,徐曉倩收到薛明珠信的時候是多麼的興奮。
她這人性子不好,沒什麼朋友,在這一刻,算計中還真帶了一絲的真心。
於是在閒暇之餘她還真的就和薛明珠寫信交往了。
冬天的時候她給薛明珠寄去了臘肉和臘腸之類的東西。林哥還挺驚訝她竟然有部隊的朋友。
徐曉倩覺得似乎有了不一樣的效果。
後來林哥在一次事情中沒了,徐曉倩沒了靠山的同時也鬆了口氣,她已經積攢了一點點本錢了。她偶爾會拿錢收買了一下大隊長開個介紹信,然後去南方進點東西回來賣。
在南方她碰見了另一個男人,兩人都是有所圖,很快達成合作,徐曉倩又賺了一筆。
但不知道什麼時候,她爸媽似乎知道她賺錢了,裝病騙她回去。
徐曉倩懷揣著最後一絲期待回去,才知道自己被騙了,他們叫她回來隻是因為知道她有點錢了,想問她要錢而已。
看著這樣的家人,徐曉倩的心涼了,她果然是沒有親緣的人啊。
想要她的錢?
呸,誰都彆想。
幸虧來的時候她就把錢都藏在外頭了,哪怕她爸媽毒打了她一頓,也沒摳出來幾毛錢。
看著她的父母歇斯底裡怒罵她的樣子,徐曉倩就隻想笑,原來她也有被人惦記的一天呢。原來她也有被人在意的一天呢。
徐曉倩直接去找了婦聯。
因為之前徐曉倩跟婦聯聯合行動的事兒,如今泉城的婦聯格外的重視婦女兒童的保護。徐曉倩什麼也不用說,隻給她們看她身上的傷痕,她們就知道怎麼回事兒了。
婦聯的人跟她一起回去,她又被當著婦聯的麵打了一頓,徐曉倩趁機提出斷絕關係,這次婦聯的人都站在她這邊,也保護了她。
徐曉倩頭一次感受到了被保護的溫暖。
徐曉倩又想,這算不算薛明珠冥冥之中對她的庇護呢?
畢竟沒有薛明珠當日的努力,婦聯也不知道這座城市中有不少女孩被欺負吧。
徐曉倩就想,為了這點情,她以後也對薛明珠好一點。
然而也是這次回來,徐曉倩偶然得知,薛明珠的愛人犧牲了,薛明珠結婚不到半年,愛人去執行任務犧牲了。
這樣的消息對徐曉倩來說簡直是晴天霹靂。
首富都沒了,薛明珠還能成為首富太太嗎?龍鳳胎還能生嗎?
這跟她看到的不一樣啊。
回到湘省後,徐曉倩左思右想還是給薛明珠寫了一封信。
是的,她安慰了薛明珠。
即便知道薛明珠哪怕守寡日子也比她好,她還是想安慰她一下。
大約是同為女人,相互能夠體諒一下?
薛明珠給她回信了,信上說她並不悲傷,因為她覺得她的愛人還活著。
在信裡,薛明珠還告訴徐曉倩,人要學會愛自己,不要被外界所影響。哪怕她的愛人真的犧牲了,她也不會難過,她要讓自己過的更好。
徐曉倩的感官是受到衝擊的。
她或許明白了自己為什麼會一直給薛明珠寫信了。
因為每一次,她都能從薛明珠的信裡看到陽光的影子。
她站在黑暗裡太久了,對這個世界喪失了太多的信心。
薛明珠卻一點點的在無形中給她建立起了麵對這個世界的信心。
徐曉倩覺得,或許她真的能和薛明珠成為朋友。
後麵再寫信,徐曉倩多了一些真心。
薛明珠的信也真誠了不少。
徐曉倩越來越喜歡和薛明珠寫信了。
有了好東西的時候她忍不住想要和薛明珠分享,想給她嘗嘗。
薛明珠也會給她寄東西,有時候是寄鹹魚,有時候是蝦仁和蝦皮。
這些東西在湘省都是稀罕物,徐曉倩不舍得吃,除了自己留下一點點,其他的都換了錢。
她知道這有點對不起薛明珠的心意,但沒辦法,她要過的好,勢必要攢錢。
77年恢複高考了,她和薛明珠終於通了電話,她的心情是喜悅的。
因為在她心裡薛明珠是她唯一的朋友。
她們話說的不多,她們約定了在首都見。
但徐曉倩沒能參加77年的高考,哪怕她學的很好了,臨了的時候她去倒賣一次貨物的時候被追趕摔斷了胳膊,她不能考試了。
她在醫院裡哭了一宿,但爬起來還是要繼續。
徐曉倩沒有放棄的資本。
她要像一株雜草一樣奮力生長,哪怕被人踩踏了她也要頑強的站立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