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事?”柳安安打起精神。
弟子提醒:“二位今日還未給少宗主診脈。”
柳安安回神,剛要說這就去,突然想到什麼:“你去向少宗主說一聲,今日上午不診脈,夜間再診。”
“是。”弟子應了一聲便離開了,廂房裡再次靜了下來。
柳安安勉強坐起來,用腳尖碰了砰蕭夕禾的小腿,蕭夕禾這才疲憊地看向她。
“給我看看你身上。”柳安安道。
蕭夕禾頓了一下:“我沒事。”
“快點。”柳安安蹙眉。
蕭夕禾無奈,隻好將衣裳解下。
果然,蠱毒已經開始融化她的肌膚,原本光潔漂亮的皮膚上,出現了點點燒灼的痕跡,如同一個個梅花印記,在白皙的膚色上妖冶美麗。
柳安安心疼不已,連忙取出傷藥打算為她塗抹,蕭夕禾攔住她:“蠱毒腐蝕的傷口是治不好的,彆浪費東西。”
“你再學趙少卿說話!”柳安安突然發脾氣。
蕭夕禾愣了一下,才發現這句話趙少卿也說過,她頓時有些訕訕:“我不是那個意思……”
柳安安發完脾氣立刻就後悔了:“對不起,我不該朝你發火。”
“我知道二師姐是關心我,”蕭夕禾握住她的手,一臉真誠地看著她,“我發誓,今晚就去找趙少卿,定要勸得他答應與我合修。”
“他若是不答應,你就用強的。”柳安安忙道。
蕭夕禾噎了一下,對上她期待的眼神後卻說不出拒絕的話,於是掙紮半天後憋出一個字:“……好。”
柳安安見她答應,心情頓時好了許多,從地上一堆亂七八糟的藥裡,找出一顆紅色藥丸:“他要是敢拒絕,你就將這個喂給他,保證他任你擺布。”
“你哪來這種亂七八糟的藥?”蕭夕禾無語,“這東西給他吃下去,他還有命活到任我擺布嗎?”
“你想到哪裡去了!這不是助興藥,是能讓他三個時辰內四肢無力的東西,”柳安安塞到她手裡,“你要是怕他不吃,就用靈力催化,化作一團氣讓他吸下去,藥效是一樣的。”
“知道了。”蕭夕禾哭笑不得,卻不打算用。
柳安安一看就知道她沒放在心上,當即皺著眉強調:“這是我爹先前無意間煉製出的藥,世上總共就三粒,他為了測試藥效用了兩粒,如今就這一顆了,即便是大羅神仙中了藥,也要老老實實躺上三個時辰,是不可多得的好東西,你千萬彆浪費。”
蕭夕禾聽了她的解釋,不得不重新審視掌心小小的藥丸:“真有這麼神奇?”
“當然神奇,連我爹都沒再複刻出來第四顆,他本來不舍得給我的,還是我娘說讓我拿著,當個保命的東西也好。”柳安安頗為得意。
蕭夕禾笑了起來:“這麼好的東西,拿去對付一個凡人是不是太大材小用了?”
柳安安當即控訴地看向她。
“……我錯了,保證完成任務,絕不辜負你的期望。”蕭夕禾秒慫。
柳安安這才滿意。
因為蕭夕禾的身體狀況,兩人一整天都沒出門,直到天色漸晚,柳安安才打開房門。
“加油!”她帶著嚴肅的期盼看著蕭夕禾。
蕭夕禾:“……你閒著也是閒著,把地上東西都收拾一下,裝回乾坤袋裡。”
“好,”柳安安答應,順便提醒,“彆忘了拿著藥。”
蕭夕禾:“知道了。”
她深吸一口氣,略微將自己整理一番後,便在柳安安殷切的目光下出門了。
才一天沒出門,就感覺好像半年沒出來了一樣。蕭夕禾一走出來,迎麵便是一股和煦的涼風,她舒適地伸了伸懶腰,抬頭便看到上空一輪圓月。
她心情突然好了一點,對未來也不再悲觀——
今晚過去,她的毒說不定就徹底解了,以後的人生隻剩坦途。
蕭夕禾揚起唇角,習慣性避開小路不緊不慢地朝著趙少卿的寢房去了。
一步兩步三步……距離寢房越近,她生出的希望便越大,步伐也忍不住更快了些,等遠遠能看到小院輪廓時,她更覺美好新生活仿佛在朝自己招手。
她笑著走過去,進院的時候迎麵遇上兩個禦劍宗弟子。
自從洗清嫌疑後,禦劍宗的人似乎對先前排擠她一事很是愧疚,這幾日對她比從前要更熱情。
眼下遇上了,弟子們當即笑著打招呼:“阿肆道友,來給少宗主診脈嗎?”
“是啊,你們這是做什麼去?”蕭夕禾也心情極好地寒暄。
弟子答道:“幾個同門正在後山賞月吃月餅,我們也去湊個熱鬨。”
蕭夕禾一愣:“月餅?”
“是呀,今日不是中秋節麼。”弟子笑問。
蕭夕禾聽到‘中秋節’三個字時腦子都是懵的,好半天隻冒出一個想法——
難怪今晚的月亮那麼圓。
“時候不早了,您先進屋吧,我們去去就回。”弟子說完便一同走了。
蕭夕禾怔怔看著他們的背影遠去,僵住的思緒總算再次流動……今日八月十五,謝摘星陰寒之症該複發了吧。根據原文來看,他發病時會功力大減,所以一般會找個安全的地方獨自熬過,這次卻因為找她留在了禦劍宗。
他這次把禦劍宗攪得亂七八糟,還沒救下趙少卿,趙無塵早就對他不滿了,若是發現了他犯病的事,會不會趁此機會對他下手?
……不想了,他修為那麼高,即便犯病趙無塵也未必是他的對手,眼下她最要緊的是解決身上的蠱毒,再發作一次,身上那些斑斑點點的紅痕,隻怕要形成大麵積的潰爛了。
蕭夕禾竭力將腦海中的謝摘星甩出去,走向寢房的步伐卻越來越慢、越來越慢……在走到門口的瞬間,她到底還是停了下來。
……雖然趙無塵實力一般,可架不住這是人家的地盤啊,門內弟子幾千人,人海戰術也能熬死他了。
發現自己又走神,蕭夕禾恨己不爭地敲了敲腦袋,伸手便要去推麵前的房門。
然而卻怎麼也下不去手。
許久,她皺著眉頭長歎一聲氣。
“誰?”趙少卿溫和的聲音從門裡傳來。
蕭夕禾卻沒有回答,直接轉身就走。
“……人家修為強**力無邊,哪用得著你一個小小築基擔心,更何況他現在一心想殺你,你不好好躲著,往上湊什麼湊!”
蕭夕禾一邊跑一邊暗罵自己多管閒事,腳下的步伐卻越來越快。她一路小跑,以最快的時間來到了謝摘星住的地方。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她從踏入院子的瞬間,便感覺到一股寒涼之意。
這股涼意讓她心驚,且有不斷蔓延之勢,隻怕要不了多久,就會被趙無塵發現……她要進去嗎?進去之後,被謝摘星弄死了怎麼辦?
蕭夕禾再次陷入兩難的境地。
正糾結時,周身的寒意更重了。她在背陰穀兩年多,陪著他度過好幾次病發,可沒有哪次比這次嚴重,明明距離門口還有一段距離,她還是感覺到了刺骨的冷。
而平時這種程度的冷,隻有在她貼在他身上時才能感覺到。
……嚴重成這樣,隻怕趙無塵沒來殺他,他先自己凍死了吧。蕭夕禾歎了聲氣:“我是欠你的吧……”
嘴上抱怨著,身體卻很誠實地朝門口走去,一邊走一邊用幻術把自己變成背陰穀時的模樣。這是合歡宗特有的幻術,但不像醉容顏那樣持久,最多隻能維持一個時辰。
走到門口時,她已經做好了十足的準備,一臉鄭重地將門推開……
剛推開一條縫,一道強勁的靈力突然朝門口襲來,蕭夕禾慌忙避開,還是被削掉了一截發絲。烏黑的發絲輕飄飄落在地上,她眼睛逐漸睜大,當即扭頭就跑。
……媽的,病成這樣都這麼強,就算整個禦劍宗都上也不是他的對手,哪用得著她這個廢物擔心!
蕭夕禾拚命往外跑,一步兩步三步……眼看著門口越來越近,一道陰影突然出現在她前方的地麵上。她驚恐抬頭,便看到渾身裹滿了寒霜的謝摘星從天而降,直接擋住了她的去路。
蕭夕禾噗通一聲跪在地上,聲嘶力竭地道歉:“魔尊大人對不起,我知道錯了!”
看著熟悉的人兒一臉恐懼,謝摘星眼底仿佛覆了萬裡冰山,指尖卻亮起幽藍色靈火。那是高純度靈力濃縮到一定程度才能呈現的狀態,彆看隻是一點點,卻足以摧毀一座山脈。
也能打死一百個蕭夕禾。
蕭夕禾咽了下口水,顫巍巍開口:“魔尊大人你冷靜一點,有話好好說……”
“有話好好說?”謝摘星死死盯著她,點著靈活的手逐漸抬了起來,“你何時打算好好說了?”
“我我我知道不該逃走,但我都是有苦衷的,你聽我解釋!”蕭夕禾直哆嗦,也不知是冷得還是嚇得,“如果我解釋的不能讓你滿意,你再殺我也不遲!”
謝摘星眯起長眸,似乎在斟酌要不要給她留點時間。
蕭夕禾咽了下口水:“隻要一刻鐘……半刻鐘就行!”
謝摘星麵無表情,身上的寒霜愈發厚了。
許久,他沉聲開口:“若無法說服本尊,本尊就將你碎屍萬段扔去後山喂狼。”
蕭夕禾訕笑一聲,將手揣進袖子裡取暖:“那、那您靠近些,我怕被彆人聽到。”
謝摘星盯著她看了片刻,勉為其難上前一步。
蕭夕禾顫悠悠站起來,大著膽子朝他走去:“其實,我走是因為……”
話沒說完,她揣在袖中的手突然朝他甩來。她的攻擊對於謝摘星而言如同以卵擊石,手還未到他麵前,便被他抓住了手腕,刺骨的寒意當即從腕上肌膚深入骨髓,凍得蕭夕禾一個哆嗦。
“看來你並沒有什麼理由。”謝摘星語氣突然平靜。
明明他不像剛才一樣憤怒,可蕭夕禾更怕了,勉強擠出一點微笑剛要開口,抓著自己的手突然一鬆。
兩人同時一愣,謝摘星最先反應過來,頓時臉色陰沉:“你對我做了什麼?”
……起、起作用了?蕭夕禾猶豫一瞬,大著膽子推了謝摘星一把,剛才還囂張的魔尊大人,直接麵條一樣倒在了地上。
撲通……身體落地,將地上的磚石都砸裂了兩塊。
蕭夕禾:“……”
謝摘星:“……”
死一樣的寂靜之後,蕭夕禾艱難開口:“我……不是故意的。”
謝摘星麵色難看,卻一動不能動:“你究竟做了什麼?”
“其、其實也沒什麼,就是一顆藥而已,等三個時辰之後你就好了,”蕭夕禾見他不能動了,膽子略微大了些,磨蹭著走到他跟前蹲下,伸手去摸他的臉,刺骨的寒意從指尖傳遞的同時,他臉上的冰霜也漸漸化去。
“彆碰我!”謝摘星咬牙,卻連彆開臉都做不到。
蕭夕禾一臉誠懇:“魔尊你彆生氣,我沒有彆的意思,就是擔心你今日犯病,萬一被趙無塵發現會有危險,所以想來幫幫你。”
“我本來沒有危險,”謝摘星氣笑了,“現在你給我用了藥,就有了。”
蕭夕禾乾笑一聲:“我也不想的,可你非要殺我……”
“還是我的不對了?”謝摘星眼底殺意彌漫。
蕭夕禾趕緊捂住他的眼睛:“你彆這麼看我,我害怕。”
謝摘星:“……”
他周身的寒意因為她的靠近逐漸減輕了些,但待在院子裡久就還是容易被人發現端倪。蕭夕禾思索片刻,直接將他公主抱了起來。
謝摘星從未想過,自己這輩子還有被這麼抱起來的時候,當即便要冷著臉嗬斥,可對上蕭夕禾堅定的視線後,便知道自己嗬斥無用,反而是白費口舌,乾脆麵無表情閉口不言。
他不說話著實讓蕭夕禾鬆了口氣,否則真怕自己被他一嚇唬,就把他給摔了出去,那可真就新仇舊恨算不清了。
蕭夕禾將人抱到床上後,便轉身往外走,謝摘星額角青筋直跳:“蕭夕禾!我看你敢走!”
“不走不走,我把門關好。”蕭夕禾說著,直接將門關上了,還不忘捏一個咒術防止寒氣外溢。
謝摘星眼底閃過一絲嘲弄:“看來你這一年多,當真學了不少東西。”
“是學了不少,”蕭夕禾往他身邊走,“要不是一直東躲西藏,可能學的更多。”
“東躲西藏?”謝摘星眯起長眸,“一直待在藥神穀,怎麼算東躲西藏?”
“誰啊?”蕭夕禾一臉不解。
謝摘星不悅:“你再裝。”
蕭夕禾嘿嘿一笑:“我知道你說的是誰,但你真誤會人家了,我不是她。”
“你若不是她,叫我繼續誤會不好?這麼著急撇清作甚?”謝摘星反問。
蕭夕禾沒想到這人都成冰凍麵條人了,邏輯還這麼清楚,好在她也不差:“那種缺德事我可乾不出來。”
“你乾的缺德事還少?”謝摘星冷笑。
蕭夕禾也不跟他廢話,直接上手就去扒他的衣裳,謝摘星臉色倏然難看,再開口已滿是蓬勃的怒氣:“你來找我,便是為了這種事!”
蕭夕禾愣了愣,回過神後趕緊解釋:“你把我想成什麼人了,我來真的隻是為了幫你,沒彆的意思,你放心吧,我沒打算碰你!”
謝摘星愈發陰鬱,眼底殺意彌漫:“你沒打算碰我,那打算碰誰?”
蕭夕禾:“……”怎麼又發脾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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