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夕禾察覺到短暫的沉默,忍不住偷瞄一眼,恰好看到蠻腰兒正在向陳瑩瑩拋媚眼。
……不愧是合歡宗的得意弟子,男女不忌,葷素不忌。
她正無言時,陳瑩瑩旁邊的少年突然朝這邊看來,蕭夕禾下意識遮住臉。
秘境大門已經開啟片刻了,大部分人都已經進去,茶肆裡隻剩她這一桌還有人,顯得十分突兀。
蠻腰兒順著少年的視線看過來,先是對上了柳安安的目光,接著便注意到她身後鬼鬼祟祟的蕭夕禾。
“這位道友可是不舒服?怎麼還將頭埋起來了?”蠻腰兒笑問。
蕭夕禾汗都快下來了。
蠻腰兒見她不答,感興趣地上前一步,卻被許如清攔住了路:“抱歉,我家小師妹怕生,蠻道友還是彆上前了。”
蠻腰兒聞言抬頭,看清許如清的相貌後眼睛一亮:“這位道友好生眼熟。”
許如清笑容不改:“的確去合歡宗為您醫治過。”
“哦?原來是位醫修小友,那時去合歡宗,定是用了假麵示人吧,否則我怎會記不住你的樣貌?”蠻腰兒說著,伸手撫上他的臉。
柳安安立刻站了起來:“彆碰我師兄!”
“小丫頭,脾氣還挺爆,”蠻腰兒笑了一聲,然後便伸手攬上了許如清的脖子,“不知道友為我醫的是什麼病,對你的相思病嗎?”
許如清為難地看了陳瑩瑩等人一眼,臉頰突然有些紅:“難言之隱,隻怕不好說。”
蠻腰兒看著他泛紅的臉,愈發笑得開心,整個人都快貼了過去:“說嘛,時間太久,我都忘了。”
“真的要說?”許如清還在為難。
蠻腰兒嗬氣如蘭:“隻管說。”
“腳氣。”
蠻腰兒氣嗬到一半突然僵住,某些記憶瞬間湧入腦海……在很久很久之前,好像有過一個老頭子來過宗門,為她醫治某些小秘密。
“對了,”許如清補充,“方才還未問過道友,吃了我那些藥,是否已經痊愈了?”
蠻腰兒:“……”
其餘人:“……”
死一般的寂靜之後,蠻腰兒鬆開了許如清,一瞬清心寡欲:“秘境門怎麼好像要關了,我先走一步。”
話音未落,便直接走了。
剩下的人麵麵相覷,還是許如清打破了沉默:“各位,該出發了。”
“……我們這就走,”陳瑩瑩艱難將‘腳氣’二字從腦海劃去,“道友要一起嗎?”
少年聽到她主動邀請,頓時虎視眈眈。
許如清笑了一聲:“不必,我們還要再等幾個人。”
“好的。”陳瑩瑩沒有久留,帶著締音閣的人直接離開了。
轉眼之間,山腳下就隻剩藥神穀的三個人。
許如清拿回自己的扇子:“人已經走了。”
蕭夕禾猛地鬆了口氣,無言半天後問:“……修者也會得腳氣?”
“修者還會吃壞肚子呢,又不是已經飛升成仙,誰還沒個身子虛弱病邪入體的時候。”許如清斜了她一眼。
蕭夕禾一言難儘:“是有道理,就是覺得……有點割裂。”原文中描寫這位風情萬種的大美人,提過她喜歡穿涼鞋,原先自己以為是露出染了蔻丹的腳趾更有魅力,誰知道是因為……腳氣。
不是說大美人不能得腳氣,但這種東西怎麼說……就是怪怪的。
柳安安看著她複雜的表情,頓了頓後問:“你認識剛才那些人嗎?啊,你以前是合歡宗的,肯定認識蠻腰兒,那跟締音閣的是怎麼認識的?”
蕭夕禾心情複雜地看向她:“蠻腰兒曾帶著我,去過締音閣采買樂器。”
“然後呢?”許如清到桌邊坐下。
“然後我一杯茶沒拿穩,弄臟了陳瑩瑩的裙擺,”蕭夕禾歎氣,“古幽為了報複,就對我下了陰陽合歡蠱。”
古幽便是陳瑩瑩身邊的少年。
柳安安和許如清同時一愣,回過神後臉色都有些不好看。
“就因為弄臟了衣角,便要毀了你?”柳安安氣憤,“蠻腰兒不是你的師姐嗎?她沒護著你?”
“你當古幽的陰陽合歡蠱哪來的?”蕭夕禾無奈。
柳安安猛然睜大了眼睛。
“她知道你的全陽體質?”許如清問。
蕭夕禾默默點頭。
柳安安深吸一口氣:“知道你是全陽體質,還叫古幽給你下陰陽合歡蠱,這是擺明了要置你於死地吧!”
“她得了什麼好處?”許如清透過現象看本質。
蕭夕禾聳聳肩:“那批樂器打了五折,省了五千靈石。”
“五千靈石,小師妹你還挺值錢。”許如清笑了。
柳安安不滿:“大師兄,你怎麼能拿這件事開玩笑。”
“那能怎麼辦,我去將她打一頓?”許如清一臉無奈。
柳安安猶豫一瞬,似乎在糾結。
蕭夕禾樂了:“算了吧,有仇以後再報,這次最要緊的還是完成師父的任務。”
“懂事。”許如清誇獎。
柳安安撇了撇嘴,突然想到什麼:“小師妹,你這事兒合歡宗宗主知道嗎?”
“沒說。”蠻腰兒是宗主寄以厚望的徒弟,而她是一個連煉氣都沒有的廢物,不用想也知道宗主會偏向誰,那個時候與其多嘴,不如偷點東西離開。
柳安安睜大眼睛:“為什麼?”
“哪有那麼多為什麼,你當人人都跟師父一樣稱職?”許如清敲了她一眼,扭頭看向蕭夕禾,“時候不早了,出發吧。”
蕭夕禾見他沒有撇下自己,頓時高興地答應。
許如清輕嗤一聲,敲了敲她的腦袋:“跟緊我,不要單獨行動。”許如清說完,又看向柳安安,“你也一樣。”
“知道了。”
“趕緊走吧,早點完成任務,才能更好地躲開他們,”許如清歎了聲氣,從乾坤袋裡掏出一件輕飄飄的兜頭披風,直接丟給了蕭夕禾,“我能護住你,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蕭夕禾接過,穿戴好後直接擋住了大半張臉:“謝謝師兄。”
許如清摸摸她的腦袋,無聲地安慰一下。
三人說著話,便一路朝著秘境去了。
秘境門沒有徹底關閉之前,內裡隻有一片白茫茫的空曠,蕭夕禾一進去腳下一軟,差點摔倒在地,還是許如清及時將人扶住。
“就不能小心點。”許如清很是無奈。
蕭夕禾有點尷尬:“謝謝師兄。”
話音未落,便察覺一道淩厲的視線朝自己射來,蕭夕禾哆嗦一下想起他的警告,趕緊背過身去,結果下一瞬險些與古幽對視,隻好又匆匆低頭。
……就這麼幾個熟人,全到齊了真是麻煩。蕭夕禾心裡歎息一聲,叫上師兄師姐去了較為清淨的位置。
謝摘星周身散發著陰鬱的氣息,方圓五米之內除了林樊連個人影都沒有,這叫喜歡熱鬨的林樊都快憋壞了。
“我就說偽裝一下吧,你這張臉實在是太出名了,跟你一起出來,我連交朋友的機會都沒有,”林樊說著,突然注意到他盯著某個方向看,“看什麼呢?”
謝摘星收回視線,腦海中卻仍停著剛才的畫麵——
她讓彆的男人扶她,她還對那個男人笑。
“發什麼呆?”林樊見他不理人,忍不住在他麵前揮了揮手。
謝摘星煩躁地抓住他的手腕:“老實點。”
……懂了,孕夫脾氣又犯了。林樊瞬間老實許多。
蕭夕禾在相反的方向坐下後,卻總忍不住偷瞄某個角落裡的人。幾個月沒見,他似乎憔悴了些,眼下一點黑青,膚色卻是蒼白,也消瘦了,下頜都鋒利許多……是沒好好吃飯,還是修煉走火入魔了?
蕭夕禾正擔心時,他的視線突然穿過人潮與她對上,她愣了一下,尷尬地擠出一點微笑,謝摘星卻麵無表情地彆過臉去。
蕭夕禾揉揉發僵的臉,默默歎了聲氣,接著聽到有人頤指氣使:“這點事都做不好,你還能做什麼?真是廢物!”
“算了師兄,跟他一個廢物計較什麼。”
蕭夕禾仔細看了眼,是一個長相周正的青年。似乎察覺到她的視線,青年溫馴一笑,毫不介意那些人的惡言惡語。
這應該就是男主鐘晨了吧。蕭夕禾看了眼他腰間的穗子,心中隱隱有了答案。
秘境的大門隻開啟一刻鐘,一刻鐘之後便開始緩緩關閉,蕭夕禾眼看著虛空的縫隙越來越小,片刻之後終於徹底闔上,連痕跡都沒有了。
天地、四周徹底成了白茫茫一片,人在一片雪白中眼睛都快瞎了。好在這種白沒有維持太久,便開始逐漸變得透明,山河、樹林逐漸顯露出來。
終於,最後一點白也消失,所有人都置身於一片幽暗的森林中。
森林草木野蠻生長,遠方有空穀幽鳴,視線所及一片綠意。與外頭似乎沒什麼不同,可又似乎全然相同。
“小師妹小心點,試煉開始了。”柳安安提醒。
“不過是個簡單的秘境,你彆嚇唬她。”許如清嘴上不在意,卻像老母雞一樣將兩隻小雞崽護在身前,隨時準備應對突發狀況。
蕭夕禾背靠許如清,正警惕地觀察情況時,一粒小石子突然打在身上,嚇得她往前跳了一步,脫離了許如清的庇護圈。
“怎麼了?”柳安安不解。
蕭夕禾跳這一下引起不少人注意,比如締音閣的某人。她輕咳一聲低下頭:“沒事,可能踩到石頭了。”
“你過來,我牽著你。”柳安安不放心地朝她伸手。雖然都是築基初期,但小師妹顯然不具備保護自己的能力,讓同樣菜雞的她簡直操碎了心。
蕭夕禾乖乖繞到二師姐那邊,剛跟她牽上手,突然聽到一陣鳥兒拍打翅膀的聲音。
她能聽到,其他人也聽到了,正疑惑是什麼鳥兒時,天空突然一片陰雲,遮住了所有光線。眾人紛紛抬頭,不知是誰突然嚷了一句:“好多烏鴉!”
話音未落,烏鴉便烏央央朝修者撲來。眾人本來沒有當回事,直到看清這些烏鴉眼睛血紅、翅膀邊緣也異化成銀色的鋼刃,才漸漸意識到不妙。
可惜已經晚了。
烏鴉嘶吼著朝修者攻擊,有反應慢一些的,直接被烏鴉翅膀割斷了脖子。當慘叫聲此起彼伏,眾人才驚慌地建起結界。
然而沒用,烏鴉的翅膀能輕易劃破結界,繼續攻擊結界內的修者。
蕭夕禾哪見過這陣仗,慌忙從乾坤袋裡掏出平底鍋,一邊揮鍋抵禦一邊問許如清:“這真的是個簡單的秘境嗎?怎麼跟我想的不太一樣?”
哪有一上來就見血的簡單秘境。
許如清眉頭輕蹙:“我從前來過一次,那時候的烏鴉不是這樣。”就隻是簡單的烏鴉而已,也沒有這麼多。
蕭夕禾心裡叫苦不迭,揮舞著平底鍋拍烏鴉,一旁的柳安安本來還覺得她的武器太丟人,想借一把自己的峨眉刺給她,結果發現她那東西比自己的好用多了。
“二師姐小心!”蕭夕禾驚呼一聲,以打網球的姿勢幫柳安安拍走一隻。
柳安安:“……還有鍋嗎?借我一個。”
蕭夕禾當即掏出一口炒鍋。
烏鴉一隻隻死去,卻總也不見減少,修者們簡直焦頭爛額。
謝摘星煩躁地看著這群烏鴉,任由林樊為自己保駕護航。
林樊一個人乾兩個人的活兒,一時間叫苦不迭:“少主,你就不能動動嗎?”
“不能。”謝摘星慢條斯理地開口。
林樊嘴角抽了抽,繼續奮鬥在殺烏鴉一線,正努力時,身後的某人突然抬手,一道靈力放出,徑直擊殺了三米之外的幾隻烏鴉。
林樊愣了愣,回頭:“少主,你準頭有問題啊,怎麼殺那邊去了。”
謝摘星冷淡地看他一眼,不予回答。
林樊心頭一動,重新看向五米之外,隻見一個像狐狸一樣貌美的男人,此刻正蹙著眉頭用手中折扇擊退烏鴉。
林樊剛想再嘲笑謝摘星兩句,突然心神一動:“少主,你為什麼幫他?”
謝摘星抬眸,看了眼某道略顯狼狽的身影,靜了靜後淡淡開口:“因為她是害我有孕的罪魁禍首。”
林樊愣了愣,看看那人,再看看謝摘星,然後又一次去看看那人……長得是漂亮,但確實是個貨真價實的男人……吧?
他倒抽一口冷氣,心底某處好像哢嚓一聲,裂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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