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次隻是昏倒,她便嚇得哭了好幾天,如今若是知道命不久矣,隻怕會更加心力交瘁。他不敢說實話,隻是說送她去合歡宗修習仙術。
蕭夕禾驚喜:“真的?”
“想回就回吧,我過兩日來接你就是。”謝摘星淡淡道。
“行。”謝摘星欣然同意。
“終有一日,我會去找你。”他認真承諾。
他卻心裡清楚,從來不是蓬萊的規矩馴化了他,而是他心甘情願馴化了自己。
謝摘星揚眉:“真不吃?”
船艙裡再次靜了下來,謝摘星將人攬進懷中:“這藥你先吃了,若是無用我們再想辦法。”
扶空緩緩閉上眼睛,一滴淚自眼角滑落,轉眼消失在鬢發裡。
而她回來了。
是他太自負,高估了自己,也高估了她的承受能力,才害得她連性命都不想要了。
“再見。”蕭夕禾用力揮手。
“看不慣就自己滾下去。”謝摘星斜了他一眼。
林樊驚訝一瞬:“哪來的?”
謝摘星心情不錯地看她一眼,將自己的飛行法器留給她,轉身和林樊一起離開了。
“估計是做噩夢了吧,隨便吃兩顆安神的丸藥就是。”林樊說著,直接從自己的乾坤袋裡摸出兩顆來。
謝摘星輕嗤一聲,蕭夕禾假裝沒聽到,伸手摸了摸他的肚子:“過幾天就見麵啦,記得想我哦。”
“我本就不是她的外人。”說罷,謝摘星找到一塊其貌不揚的石頭。
第一眼,他便看了出來。
“不怕,”他回答,“無論她會不會找彆的男人,找多少,隻要心甘情願就好,長命百歲就好。”
謝摘星扯了一下唇角:“慈母多敗兒。”
“你這麼凶乾嘛?”蕭夕禾橫了他一眼,又輕聲慢語地安慰小家夥,“你爹爹就是隨便說說,不會真的揍你,你不要傷心……不過你也確實該少動點,體諒體諒你爹爹。”
肚子動了一下,謝摘星不悅皺眉:“再動就揍你。”
他答應過她,終有一日,一定會去找她。
“星河果。”謝摘星回答。
“這是……姻緣石?”林樊又驚訝了,“少夫人還有這東西呢?哪來的?”
母親罵他癡傻,又覺得無奈,念叨著蓬萊破規矩馴化了他。
“不吃!”
蕭夕禾清了清嗓子:“你回去之後,要按時吃飯,好好照顧自己。”
“我的未婚妻名叫蕭夕禾,你若能找到她,便叫她回來吧。”他認真叮囑,卻隻給了三歲夕禾的樣貌。
“心、心口疼。”蕭夕禾壓在心口的手漸漸攥緊,眼圈也紅了。
謝摘星懶得理他,揉了揉發酸的腰後突然發現,蕭夕禾的乾坤袋還在自己身上。他閒得無聊,索性打開瞧瞧裡麵都有什麼,林樊也湊了過來:“喲,什麼東西啊一直發光?”
蕭夕禾抿了抿唇:“就疼了一下,現在已經沒事了,就是覺得心裡空蕩蕩的。”
“魔界還是藥神穀?”謝摘星又給她一次機會。
若她想回來,看到這個圖自然就回來了,若是不想,他也不願逼她。
母親突然病重,他才知道原來很多年前,她便患了不治之症,一直等到他撐起門戶才倒下。
謝摘星扯了一下唇角,重新扔回袋子裡。
送她離開那天,蓬萊難得下了場雨。
蕭夕禾:“……”
謝摘星見狀也沒有再勸,隻是靜靜陪著她。
“自己不想活了吧。”
謝摘星拒絕回答,繼續看其他東西,看到吃的就拿出來,不是吃的就放回去。林樊看著他的土匪做派,不由得搖了搖頭:“真是不拿自己當外人。”
船艙內,蕭夕禾猛地驚醒,捂著心口急促喘息。
“我與她,當然是紅色。”謝摘星掃了他一眼。
小姑娘大約是被傷到,之後很長一段時間都沒有再來消息,而他也的確開始忙碌——
小姑娘走後,他在海岸上站了一天,母親問他,怕不怕她修了逍遙道,破了蓬萊的規矩,便不能與他成婚了。
本已睡熟的謝摘星一瞬恢複清明:“怎麼了?”
之前在蓬萊是因為變成了普通人,肚子才鼓得明顯點,如今已經恢複靈力了,可肚子瞧著也不算小,看著跟女子孕四個月的差不多。
願意出門遊曆,看來是長大了。他心中歡喜又惆悵,想留在合歡宗等她,卻還是回了蓬萊,守著執事堂,守著島上一成不變的歲月。
“……少夫人真沒事。”林樊無奈。
謝摘星親了親她的額頭:“海上本就不太平,又是夜間,許是招惹了什麼不乾淨的東西,你安心睡吧,我守著你。”
“我……”他嘴唇動了動,卻不知道有沒有發出聲音,“我來贖罪了……”
林樊見狀突發奇想:“先前少夫人不喜歡你時,你們測出的是黃色,如今你們倆感情這麼好,估計該變成橙色了。”
謝摘星的飛行法器,比蕭夕禾的不知要好上多少,但仍然在海上航行了足足四日。等第五天的清晨,三人總算見到了陸麵。
雖然蓬萊風光秀麗氣候宜人,但待得久了,蕭夕禾還是想念聽不到海浪聲的藥神穀,因此一踏上陸地,便蠢蠢欲動想回家,隻是先前答應謝摘星要跟他去魔界,也隻能強行忍住了。
謝摘星輕嗤一聲將人抱住,蕭夕禾後腰抵上他的肚子,掙紮的動作頓時小了,但嘴還硬著:“你彆挾天子以令諸侯啊,我不吃你這套!”
林樊冷眼看著這倆人嬉鬨,要不是身份有彆,真想罵一句狗男女。
他緩過勁來,當即去了合歡宗,宗主卻告訴他,小姑娘遊曆去了。
在確定繼承她軀殼的人,會有很好很幸福的一生後,他便要履行承諾去找她了。
“再有幾個月就生了,小又能小到哪去?”謝摘星眯起眼眸,“怎麼,嫌棄了?”
林樊嘁了一聲:“能測出紅色的,我長這麼大就見過一對,就是締音閣女弟子跟那個散修,其餘的還真沒見過,少主,你是不是太自信了?”
“就這樣?”謝摘星不悅,“你未免太隨意了些。”
說是三歲的她,實則是兩人曾構想過的,將來女兒的容貌。
謝摘星還想再說什麼,見蕭夕禾神色懨懨,便擺擺手讓他滾蛋。林樊早就習慣了他用完就扔的毛病,從善如流地跑了。
“對啊,長本事了。”蕭夕禾掙紮。
“不吃?”
那之後,他去找了她很多次,可她總是在遊曆,連句話都不肯給他。他以為是小姑娘故意躲著他,便漸漸地不敢去找她了。
林樊嘖嘖兩聲:“當真是見色忘友。”
他一直到現在都不明白,那麼膽小、惜命的人,怎麼就有勇氣放棄性命,也不敢想她在人生的最後一段時光,究竟有多絕望。
小姑娘去了合歡宗後總是來信,也不肯好好修煉,身體始終不見好轉。他心一橫,告訴她蓬萊事忙,無事就不要寫信了。
他真的以為可以,可事實證明,泉水遠遠不夠。她的經脈已經僵化,身體與神魂相互磋磨,這樣下去不出一年便會香消玉殞,唯有修習至陰功法方能破解死局。
漫長的一夜在兩人的偎依中度過,當第一縷陽光落入船艙,蕭夕禾的心情也如日出一般明媚起來。不知為何,她直覺從今往後,她隻是她,再不會被原身影響。
“沒什麼事啊,少夫人你確定是心口疼?”林樊為她檢查完,眼底閃過一絲不解。
小姑娘的眼睛也一直下雨,上船時哽咽開口:“你什麼時候來接我?”
蕭夕禾:“……”
謝摘星直接拎住衣領:“長本事了?”
她無語回頭,視線對上的瞬間,兩人同時笑了。
說罷,又覺得自己表現得太高興也不好,於是又繃著臉裝沉重:“這樣不好吧,我還是陪著你回魔界吧。”
可這時的她,已經不再是她。
“我哪敢喲。”蕭夕禾俯身,隔著衣衫在他肚子上親了親,動作隨意又鄭重。
“我已經好了,”蕭夕禾笑笑,將丸藥服下,“剛才也不知道怎麼了,心口突然疼了一下,但疼完就什麼事都沒了。”
謝摘星眼眸微動,唇角漸漸翹起一點弧度:“該走了。”
“肯定是紅色。”謝摘星說罷,若有所思地看向乾坤袋。
“你不是一直想學騰雲駕霧?那便去吧。”他看得出她不想走,卻也隻能假裝看不出。
當她把這件事告訴謝摘星後,謝摘星隻是淡淡回一句:“你此後都不會再踏足蓬萊,自然不會被影響。”
謝摘星當即叫來林樊,一陣忙亂之後,蕭夕禾逐漸恢複了冷靜。
給母親治病的那段日子,族中親友非但不幫忙,還要落井下石逼他讓位,他始終兵荒馬亂,再回頭去想,卻無法憶起具體的情況,隻知道待將母親下葬、料理完惹事的親友,他也有一年沒同小姑娘聯係了。
“她是怎麼死的?”
思慮多日,他決定讓小安代為尋找。
“我的意思是,即便我回蓬萊,也不會受影響……算了,你根本不懂。”蕭夕禾拒絕跟他說話,扭頭就要走。
意識漸漸渙散,視線也開始模糊,恍惚中他仿佛看見一道身影朝自己走來。
蕭夕禾繼續裝沒聽到,跟他的肚子說了半天話後,突然意識到不對:“我怎麼覺得,你肚子也沒小太多啊?”
“已經不困了。”蕭夕禾倚在他懷裡,低著頭把玩他的手指。
今晚即便汪烈沒有出現,他也是要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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