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僑胞請耐心等待, 按次序排隊上艦。軍艦將會在此停留……”
中年男人被湧動的人群包圍著,身不由己地走了幾步。
他問了好幾個人,最後有一個人告訴他:“我看他往那邊去了, 他是不是上廁所去了啊?”
他指的方向正是海港的大廳出口,中年男人知道,大廳裡麵有一個衛生間。
中年男人埋怨了一句:“都這個時候了還去上什麼廁所。”雖然心裡隱有不安, 但兒子這半年來一直是這樣, 不到必要的時候, 一句話都不會跟他說,他也習慣了。
有穿著白色水兵服的士兵維持秩序,人群移動得很快。但即使再快,等中年男人聽到最前方的士官要求每個人拿出證件檢查的聲音時,時間也過去了五分鐘。
他小聲抱怨著:“怎麼還不回來?”心內的不安升到了頂點。
他是沒有護照的, 而且他的名字也不方便報出來。當時他想得好好的, 反正兒子的護照還在, 也是真的, 隻要他說他的證件丟了, 他們父女跟著兒子肯定能混上船。
待看到那名衣著筆挺的士官向他們走來, 兒子還不見蹤影時,中年男人徹底慌了。
但儘管再磨蹭,士官還是走到了他麵前伸出手:“先生, 請出示一下你的護照。”
他隻得作出一臉的焦急相:“我們的證件都在我兒子身上, 他去廁所去了, 能不能讓我先上船, 等我兒子來了再讓他給你們看。”
士官微笑著搖了搖頭,聲音微帶歉意:“抱歉,我們有規定,出示證件後才可以上船。”他說著話,已經走到了其他人麵前。
中年男人抬手看了看表:時間又過去了五分鐘,那死孩子到底到哪去了!
眼看身邊人一個個地越過他,興高采烈地奔向軍艦,他再也站不住了,抱著女兒朝出口跑去。
“喂,先生,那邊不能去。”士官在他身後大聲地阻止道。
中年男人回頭解釋道:“我去找我兒子,等會兒就來。”
“我剛剛收到通知,港口外邊來了一群感染者,部隊正在清理,你現在不要過去。”
中年男人一聽更著急了:兒子該不會被感染者包圍了……
他六神無主地站了一會兒,剛剛人群嘈雜還沒注意,現在離遠了一點,的確聽到有槍聲在外麵響起。
他定定神,將女兒塞給正趕來勸說的士官,在地上撿了根鋼筋,跑向出口:“我就去廁所找他,不走遠了。小兄弟,麻煩你幫我看會兒女兒。”
“哎……”士官追了兩步,但想來還帶著個孩子,隻得停了下來。見小姑娘睜著兩隻圓溜溜的眼睛看他,也不哭,便笑著逗她:“小姑娘,你叫什麼名啊?”
她已經有好多天沒有說過話了,這時候當然也不會答他。
他旁邊就有人說道:“這小姑娘是個啞巴,不會說話的。”
小姑娘垂下頭,還是沒作聲。
士官抱了會兒小姑娘,孩子的父親沒來,他也不敢撒手,好在隊伍快到末端了。
就在這時,出口湧來一群人,那群人看到士官像看到親人似的,嗷嗷直哭:“我們可算趕到了。”
但等他找他們要證件時,除了少數幾個掏得出來之外,其他人都傻了眼。領頭的那個人說道:“我們聽到消息時已經很晚了,當時鎮子正在被感染者衝擊,根本沒空回去拿證件,小同誌,能不能通融一下。”
士官有點為難,這夥人足有百來號人,如果不能證明他們的身份就帶上去,萬一裡麵混點目的不明的人,那得多麻煩。
他最後道:“你們跟我來,我先請示一下上級。”
上級的指示來得也很快:“唱國歌,不是有先例了嗎?會唱的,都上船!”
風塵仆仆的僑胞很快站成一列,聲音嘶啞地唱起了國歌。這歌聲或許不夠好聽,但船上的說話聲隨著歌聲的響起漸漸靜了下來。
士官聽著聽著,卻低下頭來問小女孩:“你乾嘛用手拍我?”
小姑娘似乎有些害羞一樣,鑽進了他懷裡。
但手上的節拍一直沒停,士官感受了一會兒,驚喜地問道:“你在給他們打拍子?你也會唱國歌?你不是啞巴?”
這時,歌聲也停了。
那一隊人很快被迎上了船。
士官也抱著她往船上走,還笑著逗她:“你會唱乾嘛不唱,給哥哥唱一個唄,國歌多好聽啊。”
小姑娘趴在他肩膀上,突然掙紮起來。
士官一個不防,被她掙下地來,忙叫了一聲跟著她跑:“你彆亂跑啊!”這是彆人托付給他的孩子,可不能弄丟了!
但她隻是跑到船頭的登記桌邊,從筆筒裡取了一支筆,在桌上放著的白紙上開始塗塗抹抹。
“唉,你看,她在畫……”女登記員原本想阻止,看了兩眼後驚奇地叫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