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車廂那點方寸地瞬時間天地傾覆!
張婭“啊啊”大叫著, 身體不由自主地倒向那排被豎起來的密封艙。&她雙手亂劃著不知道把哪勾住了,裝著邵峰的密封艙從一排繩索間滑落下來, 恰好卡在車廂正中央。
與此同時, 車頂上不知什麼東西轟隆隆落下,整個車廂頓時塌陷下來。
那些之前還跟她一樣嚎叫翻滾著的士兵當即失去了所有的動靜。
張婭也不知道她傷著哪了,隻知道她一隻腳疼得厲害, 她一聲聲叫著那些戰士的名字:“小劉, 小李, 小王……你們都還好嗎?”
絕對的黑暗中是絕對的死寂。
張婭終於哭了起來:她本來就不是個堅強的女孩子, 能夠到這裡, 支撐著她的,一直是治好丈夫的信念。
然而, 黑暗,還有剛剛聽到的那一切,即使她的人生閱曆不豐富,也明白她這是遇到大災了。要麼是泥石泥, 要麼是山體垮塌, 療養院的位置那麼偏, 周圍幾十裡連個人煙都沒有, 出了事連救援的都找不到。總之,她怕是會死在這了, 還有邵峰, 他那麼好……
死, 她不怕, 她怕的是——
“咚咚咚咚”!
她的身下突然傳來有規律的敲擊聲。
張婭的哭聲一頓,想起身下的那個人,眼睛頓時亮了:“邵峰,老公是你嗎?老公?”
回答她的,是越來越大的敲擊聲。
張婭胡亂擦了把眼淚,從口袋裡摸出一隻手機,不出意外,手機一點信號也沒有。她借著手機手電微弱的光芒,看見了丈夫那張半潰爛的臉。
他眼珠子依然發著紅,目光毫無焦距地越過妻子的臉龐,不知落在黑暗中的哪一點。
張婭早習慣了這些,她隔著玻璃一寸一寸地摩挲著丈夫的臉,流著眼淚笑了:“真好,還有你,能跟你死在這也好。”
“砰”!一隻拳頭砸在鋼化玻離罩子上!邵峰的臉色泛紅,用比平常更大的力量瘋狂攻擊著他麵前的罩子!
不等張婭緩口氣,又是一隻拳頭砸來!
據說可以抵擋子彈的玻璃裂開了蛛網般的縫,這蛛網在張婭的注視下飛速擴展,最後——
“轟”!
玻璃罩子破了一個大洞,邵峰一隻手扳住罩子,猛地發力,張婭身不由己地滾落在了一邊!
她的頭不知在哪撞了一下,隻覺得眼前金星亂冒。等她揉著腦袋撿起落在一邊的手機時,發現邵峰已經半坐起來,他的一隻手抓住一條大腿,正張開那口白森森的牙,就要咬下去!
“不要!!!!”張婭魂飛魄散。
她手腳並用地爬上去,抓住他的手,哭著叫他的名字:“邵峰,求求你彆吃人,我求你了!你彆吃人!”
但她那點力氣怎麼可能擋住這新鮮出爐的怪物?
邵峰隻是輕輕一撥,她整個人便身不由己地被甩了出去。
張婭隻看見他的嘴張得極大,牙關就要合上!
“邵峰!”她什麼也顧不上,整個人撲到那人身上,轉向她那麵目全非的丈夫: “我,我不能眼看你變成那種怪物,你要吃,就先把我吃了。”
她那平時總是避免與人對視的眼睛此刻直直地看向她所深愛的人的眼眸深處,她流著眼淚,用最後的力氣緊緊抱住他:“老公——”
黏濕的液體滴在她的脖頸上,那是口水。張婭顫抖著閉上眼睛:也好,每天這樣煎熬著,她反正也活不下去了,就是……對不起了,爸爸媽媽,對不起,奶奶……老公,給口痛快的,痛快的……
張婭覺得她等了很久,久到她都忍耐不住地張開眼睛,她依然好好地在這。
而她擁著的那個人……
她慢慢放開他,便看見,她的丈夫一隻手在揉著太陽穴,他那雙暗紅的眼睛深處像有一簇火焰在跳動著,時而旺盛,時而渺然,他這模樣就好像在思索著什麼……
“你——”她不敢相信:她見過實驗室裡偶爾操作失控撲上來的病人,就連他的丈夫發瘋的時候也曾經差點咬到過她。
就連她也會偶爾懷疑,她的丈夫是不是真的變成了野獸。然而,現在的這個人……
她慢慢伸出手,想撫摸那雙讓她找回了些許熟悉感的眼睛:“邵峰?”
張婭猛地被推開!
一聲不似人類的嘶吼聲從對麵人的喉中衝出,並伴隨著他揮舞手臂的動作,一聲“轟隆”重擊在越來越悶的空間中響起!
張婭縮在丈夫的身後,看他拚命捶擊著車廂。她不敢叫他,怕自己又喚醒了他吃人的欲念,隻好看他不知疲倦地轟擊著。
張婭看了一會兒,便身不由己地躺了下來:她用力地呼吸著,這裡紋風不透,空氣也越來越少了。為什麼邵峰好像一點也不難受的樣子?
一聲輕微的“哢”聲之後,不知哪裡鬆動了一下,一線光明泄入車廂中。
張婭精神一震,但邵峰似乎不知道這線光明的意義,他嘶吼著,漫無目的地轟擊著自己所能觸及到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