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後半夜的時候,雨下得越來越大,身上泥水也是越滾越多,越積越厚,他不得不讓人停下來稍微休整一下。
在眾人吃東西的時候,張建立走到一棵槐樹底下——這是這一片唯一能找到的帶有綠色的樹。
他煙癮極大,偏偏在大雨中,大半天無法吸煙,嘴裡早就淡得沒味了,這時看見新鮮的樹葉,也是稀罕的。
他仰起了頭,黑乎乎的樹影最頂端,似乎有一個巨大的鳥窩。
張建立眯起有點昏花的眼睛:鳥窩有這麼大嗎?
那黑乎乎的頂端忽然動了一下,張建立瞪大眼:“來——”
樹冠頂端上的黑影霍地展開雙臂,像一隻大隼一般撲了下來!
張建立反應不慢,立刻疾步往後退!
但那大隼下撲之勢極其迅猛,還不等他退出那人的攻擊範圍,他已經被撲倒在地,跟那人半腐爛的臉對視個正著!
張建立心頭巨震:猜測歸猜測,但親眼看到自己一手提拔,並許之以女的青年俊彥變成這副鬼樣子,這衝擊力不是一般的大!
就是這震駭令他遲疑了片刻,隨即他的脖子便被人死死地卡住,他立刻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了!
“什麼人?”好在副官非常機警,聽見這裡不同尋常的動靜,馬上開始高聲詢問。
張建立張大嘴,極力想發出聲音。
但邵峰的手就像鐵鉗一樣,牢牢卡住了他的聲帶,並將他肺裡的空氣一點一點地擠壓出來。
他沒堅持多久,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即使年逾古稀,張建立平常就是再忙也會堅持鍛煉。因此再醒來時,他還能聽見身後有人在喊:“彆跑!”
“再跑我開槍了!”
“彆管我——”他剛剛開口,便感覺自己的喉嚨一陣陣地扯著痛,在大雨聲中,他這點聲音根本傳不出去。
眼看他追過來的人離他越來越遠,他隻好試探著開了口:“你是邵峰?”
回答他的,是咚咚的跑步聲。
身上還扛著一個人,他居然能做到一點喘息也不漏:這,這真的是超人了?療養院到底給他做了些什麼試驗?!
“邵峰,你還記得我嗎?”張建立又問了一句。
邵峰仍然沉默地在暴雨中奔跑。
他身上穿著白色的連體服,在黑夜的山林中就是個活著的標耙。但張建立隻聽到身後那些人離他們越來越遠,最後,終於聽不見了……
“那些人,那個孩子,是你做的?”
問第三句話的時候,他的聲音有些顫抖:那是第一戶人家,他隻略看了眼現場就出來追他了。但那個才七八歲大的孩子躺在地上的半截屍體……
張建立眼色一厲,悄悄在懷中摸索:要是逃不了,就把這禍害在這解決了!
疾行中的人突然頓住——
張建立被甩到了泥地中,他上方的那個人一雙紅眼閃爍著灼灼的盛光,一手卡住他的脖子,裂開一口寒光直閃的白牙,猛地撲向他!
“邵峰,不要!!!”昏迷之前,他終於聽見了他數月不見的女兒淒厲到變調的聲音。
…………
“有聽見什麼聲音嗎?”
葉明曉停下來,側耳聽了聽。
“是夜梟的聲音。”身邊有人接口道。
“不能。現在哪還有什麼夜梟?這些野生動物不都被國家在民間搞懸賞,捉起來養著了嗎?”有人反駁道,又問她:“林局長,你聽到的是什麼聲音?”
“好像,是個女人的聲音。”葉明曉皺眉想了想:“好像在尖叫什麼的。”
那人眼神怪怪地看著她,誇張地打了個哆嗦:“林局長,你說的不是真的?半夜三更的,聽見女人的尖叫,你是嫌我們不夠涼快是?”
大家都哄地笑了。
葉明曉卻沒笑:“你們說,會不會是張婭在叫?”
眾人的神情嚴肅起來:其實找到現在都不見一個人影,尤其張婭還跟那麼危險的人在一起,大多數人都已經默認她遇害了。
張橋問道:“那你能聽出那人聲音從哪發出來的嗎?”
葉明曉搖搖頭:林子裡這麼空曠,那聲音聽起來更像是回音,她根本無從分辨,才想問其他人有沒有聽見。
“有信號了!”通訊兵叫了起來:“連長,有兩條消息來!”
張僑接過軍用PDA,逐字念出:“張建立將軍於下午21點39分在紅桐林失蹤,除原定任務外,各單位注意尋找張將軍尋找。另,我國今日19點左右各地突然爆發惡紅瘢熱症,如今已確定疫發地區有……在搜尋失蹤人員時,各部隊注意防範未知疫情,協助相關單位防止疫情擴散。”
隊伍剛剛有點鬆快的氣氛立刻重新沉重了無數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