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建立覺得自己是不是眼前出現了幻覺:仿佛有個人從那微光中的山縫中走進來,她在說什麼?
“他居然把你藏在這?哈,難怪我們找不到。”那個人艱難地側低下身體,伸手拔|出了塞在他嘴裡好幾天的臭東西。
張建立什麼也來不及說,他咳嗽著,嘔吐著,一邊喘息著問:“你,你是誰?”
那聲音有些詫異:“看來你這幾天受的折磨不小,連我都認不出來了。”她俯下身子,卻沒急著解開他身上的繩子。
這清甜地仿佛沁了蜜水的聲音很獨特,思緒回籠,他認出來:“葉明曉?哦,不對,林婉清,這個時候,你來乾什麼?看我的笑話?”
那聲音果然笑得很暢快:“當然了。看見當初高高在上,一句話就能對人生殺予奪的將軍現在像條魚乾似地塞在這條山縫裡,這笑話不好笑嗎?”
“你……”張建立發現他竟然生不起氣來,不過,既然來的是她,她還為著這個目的而來,他也不報自己會被救走的希望了:“當初我餓你渴你幾天,現在,我自己也變成了這樣。笑話看過了,你滿意了,該走了?”
“滿意,當然滿意。雖然你隻餓了三天,但你這個環境比當初關著我的時候差多了,這幾天,滋味不好受?”
說了幾句話,張建立被捆木了的腦袋終於活了起來,他閉上嘴:對方一朝得誌,現在他說什麼,都隻會讓對方笑話,何必再開口徒惹羞辱?反正,對讓她,他沒什麼好說的,如果有下一次機會……
“嗬,你覺得你有權,你就能隨便處置人。有人覺得他有力量,他也可以隨便處置你。你踐踏彆人,彆人也能踐踏你!張將軍,在這個世界上,你是不是覺得,你有了權力,就不用遵守規矩了?”甜美的聲音陡然冷誚:“哦,對了,在你眼裡,規矩是什麼?”
山風嗚嗚刮過這條山壁,半晌,張建立笑了笑:“規矩?規矩是定給能被規矩約束住的人用的,對於一些在規矩之外的人,自然要用規矩之外的方法對付!”
“所以,你覺得,我是規矩之外的人?”
張建立想仰著頭,但他發現,這樣做太累了,他費力地挪了挪身子,將身體放在一個舒適的位置:“你不是嗎?”
葉明曉的臉猛然俯低:“你憑什麼覺得我不是?我做過與人有害,與國家,與世界有害的事了嗎?還有,你又是什麼東西,憑什麼審判我?!誰給了你審判我的權力?!”
黑暗中,女孩圓圓的大眼睛熠熠生光:“你對付我,有幾分是為了你剛剛說的理由?有幾分是為了你自己?你敢不敢問問你自己?!”
女孩明明是在平平常常地問話,張建立卻覺得,她的每一句問話都像刀鋒一樣割在他臉上,在割下他的臉皮:他想把這個女孩控製在手裡,除了覺得她不能脫離國家的掌控,真的就一點私心都沒有嗎?
張建立舔了下嘴唇,突然發現,女孩的手上不知什麼時候多了把刀!
她目光閃爍著,舉刀向他插來!
張建立大驚失色:“你想乾什麼?”他想躲避那把刀,卻隻能眼睜睜看著那刀貼著他的臉——
然後,“卟”地一聲輕響,他發現,他的身體好像能動了。
葉明曉轉轉刀柄,輕笑:“你以為我想乾什麼?看,現在洞裡隻有我們兩個,沒有規矩,我也能隨便擺布你。被人隨便擺布的滋味怎麼樣?”說完,她不等他回答。收起刀,把頭伸出洞外,高聲叫道:“人找到了!再放條繩子下來!”
張建立:“……”這丫頭絕對是故意的!
不過,總算不用再待在這鬼地方,張建立暗暗鬆了口氣,目光觸到她的背影:規矩?
等兩個人回到崖上時,張建立通過盧營長已經知了,他這回足足失蹤了三天三夜。
他的女兒和女婿在第二天晚上就被找到了。
但因為邵峰神智錯亂,隻是隨便在懸崖上找了個地方把他塞進去,張婭隻能記得一個大概的位置,其他人又找了一天多,才把他找到。
三言兩語說完所有的事後,盧營長感慨地說道:“首長,這回真是多虧了林局長。我們發現這條山縫之後,因為其他戰士的身材都比較壯碩,隻有林局長身形纖細,她看我們實在有困難,就主動請纓,說她可以進來看看。這回,我們得好好感謝一下人家啊!”
張建立:“……”
這還不算,盧營長這回跟葉明曉共事,徹底被她的辦事能力所折服,張建立這一問,還打開了他的話匣子:“林局長一個女同誌,比我們這些男同誌膽子都大,那天晚上,她跟小邵——”
張建立突地打斷他:“……邵峰都找到了,她怎麼還沒走?”
盧營長覺得他這話問得有點怪,但也沒多想:“敵人向全世界播撒病毒,其中就包括了這片地區,到我們找到您之前,附近十裡八鄉已經有一半地區都出現了感染者。林局長結束上一個任務後,被就地任命為這片地區的抗災臨時總指揮。我們找到您之前,她正好在這附近巡視工作,幫助災民,才能順手幫我們救您出來。”
張建立的神色越聽越嚴肅:“現在外界的災情怎麼樣了?”
盧營長簡單彙報了他知道的情況,話題一拐,又到了葉明曉身上:“說起來,林局長在調度應對災情方麵太有一手了,她……”
張建立實在不想聽身邊人老誇她,趕緊又換了個話題:“對了,你說邵峰和她那天晚上又怎麼了?”
“哦,是這樣的,那天我接到張橋的通知就趕到了山崖上。等我趕到時,就發現小邵……”
原本隻是隨便找的一個問話,聽著聽著,張建立嘴角又翹了起來:原來——
葉明曉跟身邊人交代完事,回過頭,便看見張建立在往她的這個方向看過來。
看她回視自己,他頓了頓,走了上去:“我很高興,你也覺得,對於那些在規矩之外的人,如果無法掌握,就應該滅殺。”張建立看著葉明曉,意味深長地說道。
葉明曉一怔:待看到盧營長後,她頓時明白過來。
“哦,那你知道,在滅殺之前我做了什麼嗎?”她勾出手心下藏著的手|雷,向他晃了晃:“我願意用性命做賭注,也給了他時間和機會,讓他向大家證明,他是無害的,我信他!而你,你隻敢相信權力。”
她迎著他的目光,傲然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