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去春來, 崇明元年三月, 魏泓帶著姚幼清回到了胡城。
南燕在這期間一舉奪回了數十年前丟失的故土, 且並未就此止步,而是仍舊囤壓重兵在兩國交界, 蠢蠢欲動。
魏弛曾下旨讓魏泓從朔州出兵,此舉一出,朔州各地紛紛上折,哭爹喊娘的叫窮, 說朝廷拖欠了他們多年軍餉,每逢有什麼惠民減賦的政.策也從不惠及他們。
為了如數上繳賦稅,他們隻能勒緊了褲腰帶過日子,想儘辦法才能摳摳索索勉強度日,不給朝廷增加負擔。
如今朝廷要他們出兵,他們不敢違抗,但真是一分錢都拿不出來了,糧草兵器全部短缺, 除了軍戶不得不參軍,沒有年輕人願意應征入伍, 就連民夫都征不上來,嫌軍中日子過得還沒有自家好。
若是一定要讓他們出兵伐金的話,那希望朝廷能補齊之前欠下的軍餉,並準備充足的糧草輜重, 不然他們巧婦難為無米之炊, 有心無力。
這樣的折子雪花般飛到京城, 幾乎將魏弛的龍案堆滿。
“以前怎麼不見他們哭窮?這個時候到一個個都冒出來了!”
“是啊,這些折子寫得幾乎一模一樣,一看就是有意為之,他們就是故意找借口不想出兵!”
魏弛讓人將來自朔州的奏折給大臣們傳閱,引起朝中人一陣憤憤不平。
就像他明知魏泓不會出兵還是下達了軍令,魏泓明知他是故意為之還是直白的予以了回擊,赤.裸.裸不加掩飾的告訴他,朔州就是在他的掌控之下,他一句話整個朔州都不會派出一兵一卒,他能奈他何?
雖然魏弛的本意就是要坐實他擁兵自重不把朝廷放在眼裡的事實,彰顯出他的“狼子野心”。
但魏泓如此直白的回應還是狠狠地打了他的臉,讓他難堪。
即便達到了目的又如何?魏泓根本不屑於他的這些小手段,就像不屑他的父皇一樣。
“朝廷拖欠朔州多少軍餉?若是不多的話先想辦法從彆處補齊就是了,到時候看他們還找什麼借口!”
有年輕的官員沉聲道。
這話說完戶部的人險些跳起來:“你說得輕巧,從哪裡補?近年來各地天災不斷,賑災糧款流水般的支出去,又不得不減免賦稅讓受災之地的民眾能緩一口氣。”
“好在這些年大梁還算太平,從軍務上能省一些錢,這才足夠周轉。”
“眼下除了朔州,還有其他地方的軍餉也多多少少拖欠了一些,若是補了朔州,其它地方也都上折子讓補齊怎麼辦?到時候從你的俸祿裡補嗎?”
朝廷拖欠軍餉已經不是一天兩天了,隻是分多少而已,這點便是身為皇帝的魏弛也是知道的。
那年輕官員被堵的漲紅了臉,梗著脖子道:“我又沒說要一口氣都補上,事分輕重緩急,先把朔州補上,其他地方再等一等就是了。”
“話是這麼說,可這個口子一旦開了,彆的地方就堵不住了,而且這些來自朔州的折子本意根本就不是要錢,而是拒絕出兵,所謂的軍餉不過是借口罷了。”
有人在旁打圓場道。
他們這些官員雖然很多並沒有親自去過朔州,但也知道朔州兵強馬壯,靖遠軍更是以一當十,在戰場上令人聞風喪膽。
不然先帝當初登基之後也不會第一個就要對秦王動手,結果沒能得逞不說,反倒激怒秦王,跟朝廷徹底翻臉,就差直接舉起反旗了。
這些年大梁其他地方天災人禍不斷,朔州倒是順風順水,秦王兵馬也越發壯大,有人私下裡甚至說秦王才是天意所歸。
朝廷若是把銀子撥過去,那等於是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秦王最後就算是出了兵,這仗怎麼打,打成什麼樣,還不都是他說了算。
可年輕人血氣方剛,非但沒有就此住口,還繼續道:“就是因為知道是借口所以才要補啊,這樣秦王就沒有借口了!”
“那我們豈不是被秦王要挾,如了他的願?今後是不是誰都可以用這種法子威脅朝廷?動輒就違抗軍令不尊聖旨?”
戶部的人怒道。
“那不都該怪你們戶部沒有按時撥下軍餉,才讓他有理由可以威脅朝廷?你們倘若每年都按時撥下軍餉,他如今又怎麼會以此為借口?”
兩邊的人吵了起來,間或夾雜著幾句市井粗話,一邊說一邊不當家不知柴米貴,一邊說另一邊屍位素餐,在其位不謀其政。
負責監督維持朝堂秩序的監察禦史吼的嗓子都快啞了也沒人理,朝堂上爭執不斷,卻都是互相指責,最後誰也沒辦法解決這個問題,自然也就沒辦法讓秦王出兵。
直到南燕和大金的戰事告一段落,大梁始終未曾派出兵馬,主戰派鬨了一陣發現魏弛雖然沒直接駁回他們的意見,但暫時似乎也沒有出征的打算,便隻能偃旗息鼓,免得被他厭煩。
…………………………
姚幼清離開胡城半年,再回來時發現一切如舊,隻是院子裡不知何時多了個秋千。
她看著那兩人坐著都還有富餘的秋千,對魏泓道:“王爺,是你讓人搭的秋千嗎?”
魏泓點頭:“我去彆人府裡的時候看到他們花園裡有秋千,就讓人在這也搭了一個。”
王府的院子大,院中還有一棵古樹,樹下可以納涼,撘一架秋千在這裡剛剛好。
“可是為什麼要做的這麼大啊?”
姚幼清不解道,說著還伸開手臂比劃了一下。
這秋千比她雙臂展開的距離還寬,坐兩個人都富餘。
魏泓笑了笑,湊近她耳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