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瞻和傅晚卓一見張虔接人回來了,趕緊把煙掐了,站了起來,隔著老遠的距離打招呼:“大美女,可把你盼來了,真不容易。”
葉陽走近後,朝倆人臉上一掃,微笑頷首示意。
徐瞻笑著對張虔道:“她這一笑,我一下就想起第一次在你的生日上見到她,也是隻笑不語,這麼多年,一點沒變。”
葉陽瞥了一眼張虔。
曖昧燈光下,堪可入畫的臉漾出一點笑意:“你什麼眼神,哪有人九年不變的,那不成妖精了。”
傅晚卓跟著又把葉陽打量了兩三遍,笑道:“以前拘謹,一說話就臉紅,現在知性大方,跟之前判若兩人,我第一次在美術館碰見,差點沒認出來。”說完像是反應過來,對葉陽道,“我在咖啡館第一次見你們倆,就有預感,你們肯定要複合,果不其然,我這第六感,簡直絕了,應該買彩票去。”
說話間,幾個人坐了下來。張虔道:“還第六感,你是女人嗎?”
“嫌棄我是女人,你們彆複合。”傅晚卓笑,“而且如果不是我,你倆壓根就不會認識,我怎麼也算半個媒人,但至今沒一個人謝我,不像話。”將目光從張虔調向葉陽,“如今又複合,九年,不容易,你們是不是該找個機會正式謝一下?”
張虔整個人放鬆下來,那種家世優渥,養尊處優的勁兒出來了一點:“你知道我們倆是因為你認識的,但不知道我們倆也是因為你分手的,功過相抵,我不讓你正式賠罪就算便宜你了,還賣什麼乖?”
傅晚卓剛端了杯子要喝酒,杯子都碰到嘴唇了,聽到他這麼一說,便立刻放下了,饒有興味道:“這我還真不知道。”看向葉陽,“怎麼,你當年是暗戀我,所以才跟他分手的嗎?”
葉陽玩笑道:“我又不瞎。”
傅晚卓佯裝拉下臉去,道:“怎麼說話呢,追我的人可比追張虔的人多。”
葉陽玩笑道:“那是因為張虔看著難追,大家敬而遠之。”
傅晚卓被她噎了一下,看向張虔:“虔,你女朋友對我有敵意,你不管管?”
張虔手中圈著酒杯,無聊的晃著,冰塊撞著杯子,發出聲音,他閒閒道:“我們倆分手,你是□□,這是積怨,沒拿酒潑你,已經很善良了,現在這程度,你受著吧,我也沒辦法。”
徐瞻彎腰在煙灰缸上敲了敲煙,笑:“我都好奇了,這跟晚卓有什麼關係?”
張虔正要開口,葉陽抿嘴一笑,溫柔道:“其實也沒什麼,就晚卓跟自己女朋友分手了,心情不好,跟張虔吐槽了兩句,恰好被我聽到了,我以為是在說我,就跟他分手了。”
傅晚卓很吃驚,看向葉陽:“我說什麼了,我怎麼不記得?”
“好像是說外地姑娘不如你們本地姑娘爽朗大方,清高無趣,帶著濃濃的小民意識之類的。”葉陽輕飄飄道。
清高、無趣、小民意識,這三個詞曾精準無比的刺中了她的自尊心。之所以能刺中,是因為她知道自己身上的確有這些東西,那是出身所帶來的局限性。讀書可以打破局限性,但不能完全擺脫,至少十八歲的她,還不能完全擺脫。但她原以為張虔跟她在一起,是欣賞她某些與之對應的優秀品質,所以當她發現張虔開始不欣賞甚至可能嫌棄隻是因為有教養才沒有表現出來時,才會像被人踩了尾巴似的惱羞成怒。不過她得感謝傅晚卓的評價,那是她第一次深刻意識到階級差異。不單單是物質上的差異,更多的是物質帶來的精神上的差異。她在和張虔分手後,讀書,旅行,看電影、看話劇、學吉他......開闊視野,培養情趣,努力不讓自己成為偏狹的無趣之人,全拜傅晚卓的所致,她得感謝傅晚卓。
傅晚卓經過提醒,仍想不起他到底什麼時候在哪裡說過這樣的話,他甚至想不起他是跟哪個女朋友分手才說出了這樣一番話。但他不驚訝,因為直到現在他也有這種看法,隻是場麵上不能再這麼說,他玩笑道,“是嗎,我還說過這樣的話,那可太沒品了。”又看向葉陽,玩笑的責怪中帶點較真的意思,“那你也不能因為這個跟張虔分手,我是我,他是他,你這遷怒毫無理由,不剛好證實自己就是小氣。”
葉陽玩笑道:“我隻是氣不過他不維護我,沒想他當真了,那我也當真了,分就分,想著誰離了誰不能過。還是太小了,不懂得珍惜,總以為能遇到更好的。”
張虔側臉去看她。
眉目如畫的臉上有淺淺的笑容,笑中藏著對往事不可追的失落和悵然,可能還有那麼一點釋然。
徐瞻頗為感慨:“當時的確小,很多事不明就裡,稀裡糊塗,錯過就錯過了,沒想到你們倆還能重新在一起,真不容易。”想到什麼,“這像不像你們那部電影,叫什麼來著,《我正去往你的所在》?生活就是藝術。”
張虔淡淡一笑,沒有說話。
仨人順著閒扯了一會兒大學往事。
往事如果真的過去,回憶起來,隻剩下美好。
即便遺憾,也是美好的遺憾。
葉陽忽然有些慶幸,慶幸她和張虔都對往事存了一點不甘心,沒有完全釋然。也慶幸,她和張虔對當下都不滿意。如果倆個人當中,有一個是對生活很滿意的,那麼重再多次逢,也不會有重新開始的欲望。
八點多後,酒吧裡的人漸漸多了,徐瞻起來去忙了。
張虔去洗手間的間隙,座位上隻剩下葉陽和傅晚卓,倆人扯幾句話,他忽然說起邊紫來。
葉陽說最近一直在聯係,偶爾也會出來吃飯。
傅晚卓又問邊紫最近在坐什麼。
葉陽拿不準有沒有必要告訴傅晚卓,邊紫和林天一談戀愛但又分手的事情,於是拿出手機,佯裝接電話,就出去給邊紫打了一個。
邊紫說她之所以對傅晚卓有期待是因為想談戀愛,不是看中了這個人。現在戀愛已經談完了,發現還是那樣,甜蜜是真甜蜜,但其間伴隨的失落與失望也真真實。她不想要這甜蜜,也不想那失望。
葉陽懂了她的意思,回去告訴傅晚卓,邊紫正在談戀愛,但沒告訴他分手的事情。
傅晚卓略略有些遺憾,但深究的話,又覺得那遺憾很淺,隻是像他比較欣賞的某個炮友,突然從良了。
張虔回來後,跟傅晚卓又聊了一會兒,傅晚卓說先走了。
樂隊到點開始表演,葉陽靠在張虔懷裡靜靜的聽。胸膛起伏,他的呼吸中有點煙味和酒味,那種成熟男性的如此強烈。她忍不住吻了一下他的脖子,然而今晚實在動情了,一開始就停不下來,連著多吻了幾下。
張虔被她弄得發癢,上身微微偏離,低眼看她。
她也仰臉看他。
他之前一直覺得她的卷發怪。怪到明明隻有頭發變了,他卻有種她整了容的錯覺,他其實不喜歡她有所改變。現在卻奇異的發現,她這卷發還挺有風情。或許不是卷發有風情,是卷發配著眼神,有了風情。他把聲音壓得很低,雖像提醒,但似乎也含著某種不可言說的暗示:“這可是公眾場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