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姨。”盛君殊打斷她時,臉色很不好看。
他知道王娟絕無惡意,也知道忠言逆耳。可師兄妹幾個一塊長大,一起在山頂看過星星,坐在樹下烤過地瓜。衡南洗髓是他看的,第一次出秋是他陪的,在他還不是能喝令垚山的掌門的時候,甚至在他還是一個連個定魂都劈不倒,還要反複揮汗練劈砍動作的少年的時候,衡南就已經陪在他身邊了。
就算沒有男女之情,這年少情誼,也不是隨隨便便替得了的。
“盛哥兒……”
盛君殊站起來,側眼:“回去了。”
門一響動,衡南的脊背立刻挺直。
她知道房子是誰的,也知道她筷子上戳著的糯米丸子是因為誰才有的。
雖說床頭櫃的相框裡還封著個小紅本,標明她在飯桌上的合法席位,但這個男人權勢滔天,民政局親自上門給辦手續,她昨天晚上得罪了他,小紅本旁邊再來一個小紅本,也不是沒有可能。
盛君殊已經坐在了她對麵,旁邊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衡南偏過頭,盛君殊不隻是一個人回來的,還有一隻一人高的棕熊玩偶,讓他提著胳膊,擺在她旁邊的椅子上。盛君殊身子傾斜,把熊擺好後,與衡南的眨巴的眼睛對視了。
他麵無表情訓道:“看什麼,吃飯。”
衡南睫毛一抖,滿把握著筷子,繼續用力戳碗裡的糯米丸子。
其實她一點也不怕盛君殊,可是對於他的疾言厲色,骨子裡鐫刻著朦朧的怯懦,他臉一沉,她心便慌了。
但這種怯懦並不是恐懼。在巷子裡被醉酒的流浪漢吼了,那是恐懼;因為考試不及格,站在客廳裡被父親吼了,這才是怯懦。
衡南懷著這種討厭的怯懦的心情,一心二用地吃完了晚飯,盤子一推,站起身來。
“衡南,”盛君殊又叫住她,“給你買的,抱上去吧。”
衡南懷裡抱著吊蘭精的花盆,下巴微抬,直直走上樓,吊蘭精伸過藤來繞過她的肩,小心地窺探片刻,又收回去:“我不看。”
“……”盛君殊看著她的背影半晌,氣得撂了筷子。
鬱百合剛湊到桌前,本來想說太太房裡的已經殺好蟑螂了,目睹事情急轉直下,臉色驀然憂愁,控訴道:“跑了好幾家店呀,蟑螂藥沒買著。”
盛君殊耐心地給魚挑刺,同她說話,語氣還挺溫和:“不妨事,讓太太在我那裡先住著。”
鬱百合拚命壓住上翹的嘴角,眉毛還瞥著:“老板,您看太太現在恢複得好多了,連頂嘴都會了,可真是太好了。”
盛君殊的筷子停了停,半晌,冷笑了一聲。
吃完晚飯,盛君殊挾著熊回了房間。
這泰迪熊是某個奢侈品牌新出的形象大使,眼睛是兩塊黑琉璃,鼻子是一簇碎鑽,脖子上係著深紅緞帶,緞帶上印著品牌名稱,坐在光燈下的玻璃櫥窗。本來他大約是不會注意的,都怪王娟說了那一番話,堵在他心裡不上不下,開車分了心,路過街邊實體店,車就停下了。
台燈開著,他的房間裡沒有人,側過頭,櫃門倒是開了條縫。
原來頂他的嘴,衡南也會害怕。衡南心情不好,就往櫃子裡躲。
櫃門被人推開,衡南的背向後抵住了牆壁,腳縮了又縮,縮到了一排熨得板板的西裝背後。但是他沒進來,一隻骨節分明的手提著熊耳朵,從縫裡塞進來,塞在她旁邊,櫃子門又給她關上了。
衡南:“……”
櫃子給人占了,盛君殊卸了領帶,脫下來的衣服就順手放在床角。
他房間裡帶一個單獨的浴室。從前他一個人住,為了節省資源,便於鬱百合整理,平時都用客廳外的公衛。今天房間裡的浴室裡還縈繞著淡淡的熱氣,浴缸邊上擺著一瓶開了封的味沐浴乳,顯見是已經用過了,他也不想浪費,關上窗,乾脆就在這裡洗。
二十分鐘後,盛君殊穿好睡衣,從浴室出來。
燈還亮著,床上的人已經睡熟了。
衡南的個頭,在女生裡也算得高挑,但是跟懷裡的等身玩偶碩大的熊頭一比,簡直就像個小女孩,細細的手臂緊緊勒著熊脖子,側臉埋進在熊腦袋裡。桌子上千葉吊蘭葉子攤著,吧嗒吧嗒地正滴落著口水。
這副畫麵,顯得既靜謐又孤獨。
盛君殊發梢上吧嗒吧嗒地滴水,頭發揉得稍亂,倒顯得皮膚更潤,年紀更輕。站在床邊默然看了一會兒,吹了頭發,疊了衣服,輕手輕腳關燈上床。
本來這張床尺度寬闊,睡兩個人加一隻熊綽綽有餘,兩邊相安無事。可到半夜裡,玩偶的吸引力自然不如陽炎體,衡南不自知地往盛君殊這邊靠,越了楚河漢界,鑽到了盛君殊這邊。
盛君殊睜著眼睛,往旁邊讓了讓,她拱著熊,也往邊上靠一靠。
一進一退到了床邊,退無可退了,熊耳朵抵在盛君殊臉上,衡南撒了手,整個人一點一點地從大熊底下鑽過來,像抱著熊一樣抱住了他。
“……”
盛君殊是陽炎體,讓這毛茸茸偎著,熱得慌,忍了半天,抓住熊耳朵一提,半坐起來扔到了床尾,抬起師妹的腰,利落地挪回床的正中央,任她抱著貼著睡了一宿。
早上起來上班前,再把熊撿回來,給衡南塞回懷裡,做出一個從熊從未離開的假象。網,網,大家記得收藏或牢記, .報錯章.求書找書.和書友聊書:6473776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