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他倆就回村了,直接拿賠償款蓋了棟房子,沒兩天劉大富交上城裡女朋友了,怪招人羨慕的。”
玄關右手,是個小廚房,門把手掉了,鎖孔裡拴了根棉線繩。村支書拽住棉線繩一拉。
入眼是個深紅色的l形櫥櫃,斷了一半的櫃把手上掛了隻岔了毛的刷子。
因為年代久遠,櫥櫃的紅色越發沉滯。上麵擺了一口鐵鍋,一堆瓶瓶罐罐,窗戶上貼了窗花,凝著油漬,屋裡有點黯黃。
衡南進了這廚房裡,感覺心上像壓住了什麼,有些憋悶。
村支書見衡南直直地盯著櫥櫃,笑了笑:“彆看款式舊,當年,這可是我們村第一個定製櫥櫃的,上門的時候好多人圍著看。”
衡南話都沒聽完,掉頭退了出去:“我想去洗手間。”
“這邊,這邊。”樓梯下就是洗手間,窄長的,因為沒窗戶,也沒貼瓷片,都是青色水泥,閉上門就有股森森的冷氣,從牆壁裡直沁到了背心。
衡南反胃的感覺越來越重,兩臂撐著馬桶,乾嘔了幾下。
“咯咯咯咯……咯咯咯咯……”一陣清脆的孩童笑聲回蕩。
衡南倏地回頭。
密閉的衛生間裡空空蕩蕩,門外還隱約傳來村支書的說話聲,但那聲音,也像是遠在天邊,朦朦朧朧。
“後來沒過多久,劉吉祥的水果鋪子不開了,說要買車跑業務……合計了一下,隻能又去打工……去紡織城……沒多久,又回來了。”
“咯咯咯咯……”脆脆的笑聲夾在其中。
“不鬨,不鬨媽媽,媽媽刷廁所,清臭臭,啊。”女人哄著,“嘖”了一聲,“又尿褲了?脫下來媽給洗。”
四麵無人,哪裡來的聲音?
衡南額上冷汗滾落,咬唇擰住門把手,她想快點縮到陽炎體的籠罩下。
“媽,媽,看。”
衡南心下有一股強烈的預感,往右看,往右看往右看……
她慢慢地轉過頭去。雞皮疙瘩,從頸後,一路蔓延到後背。
右麵的水泥牆上,什麼都沒有,沒有鬼臉,沒有鮮血。
牆麵上的斑斑駁駁的汙漬之下,隻是拿白色粉筆,歪歪扭扭地畫了個大火柴人,拉著小火柴人。
門開了,盛君殊一把架住踉蹌幾步撲出來的衡南。
衡南的頭發遮住了半邊臉,臉色蒼白,右手窩著扶住心口,渾身冰涼涼的,不自知地牙齒打顫。
盛君殊像抱小孩一樣,將她抱在懷裡,一下一下順她後背。
眼珠微轉,渾身緊繃:“哪不舒服,跟師兄說。”
下一刻,他的手被她引著,不由分說一把貼在胸口,“疼。”
盛君殊驟然觸到柔軟的起伏,頭皮一跳,不自然地頓了一下。
但也隻是一下,因為衡南咬著牙,冷汗都下來了,神情不似作偽,焦急立刻壓倒了一切:“怎麼回……”
他的話語頓住了,眼神有些奇怪。
因為他感覺到隔著皮膚,似乎有一股無底洞般的力量,像冰窟一樣,如饑似渴地吞噬由他掌心的傳來的熱度。這股力量太強,幾乎讓他應激性地產生了帶血性的敵意。
但與此同時,衡南在他懷裡,慢慢安定下來,肩膀鬆弛。
盛君殊立即把手鬆開。
那個位置不太好,貼久了……也不太好。
但是……他沉默著看自己的掌心,那到底什麼東西?還是自己產生了錯覺?
“要緊不?”村支書扶著牆犯愁了,回想了半天,衡南也沒在八裡村吃啥喝啥,暫時放下心,“是……屋裡太悶了?”
衡南搖頭,臉色還是發白:“我想出去。”
她往外麵走:“太吵了,總有小孩在笑。”
“……”盛君殊回頭去看村支書,支書扶著牆,臉比衡南還白,說話都變得磕磕絆絆,“這、這、這夫妻倆,還沒、沒生小孩……”
“沒事,沒事。”盛君殊扯了扯嘴角,安撫了一句,“她不太舒服,我送她回去,下午,我再來一趟。”
盛君殊扶著衡南坐進車裡,還把她掉下來的喇叭花耳墜撿起來握在手心,沒注意村口聚攏了一堆人,圍在一處,不知道看什麼。
村支書見他倆走得慢,趕緊取了另一條道,撥開人群擠進去,“都乾啥呢,咋回事?”
黑筆寫的“殯葬、五金、超市”的招牌下麵不平的磚石路上,跪著個弓著背嚎啕大哭的男人,懷裡抱著個直挺挺躺著的女人。
“燕子啊,我家燕子沒了……”
女人的胳膊耷拉著垂在地上,黑色碎花套袖沾上了碎石灰礫,雙眼瞪大,似乎還略有驚恐地注視著什麼人,臉色青紫,嘴唇發黑,已經沒了氣。
村支書看得頭皮一跳,隨即有些發愁。
八裡村,僅這一家殯葬超市。張小燕家,世世代代紮紙人、疊元寶、賣棺材,張小燕沒了,以後村裡死人,還有人會做法超度不?
“好端端的咋就沒了呢?”
“唉,之前也見有啥病啊。”
“大郭走的時候讓燕子看了五分鐘店,看見一個穿皮外套的男的過來買煙,回來人就躺這兒了。”
“那肯定是那個男的。”
“光說頂啥用啊,報警吧?”
“報警報警……”
有人錯眼看見一團淺淺的黑氣從小店麵裡攏出來,像是個動物一樣,飄遠去了。
“出這麼大事,店裡咋還有人抽煙呢……”
嘟囔聲,埋沒在嘈雜裡。網,網,大家記得收藏或牢記, .報錯章.求書找書.和書友聊書:6473776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