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丹境(六)(2 / 2)

撞邪 白羽摘雕弓 10118 字 9個月前

她本科是學服裝設計的,雖然沒上完,但多少有點手繪基礎。第一張,人體模特上拿彩鉛畫了件黑色裙子,魚尾擺曳地,畫得很認真。

第二張就狂野得多,看得出她已經開始分神,模特上半身還是帶拉鏈的小外套,下半身就已經變成幾筆甩出來的夏威夷草裙,底下還畫了一隻隨手圈的豬,一隻漫畫風格的跳鋼管舞的兔子,又被一個塗黑的大叉叉掉。

“……”

正畫的第三張完全是在暴躁亂畫,塗黑的無數圈圈,波浪線,火柴人,但盛君殊還是一眼在其中找到了驚人的部分。他的指尖落在由上至下三個重重塗黑的圓點上:“這個……”

衡南瞬間把本子從他指下抽出來,死死扣在懷裡,不肯給他看了:“胡亂畫的。”

盛君殊默了片刻:“我教你畫符吧。”

衡南扭過頭,盛君殊已經從書架抽了幾張打印紙,他的指甲修剪得圓潤整齊,蟬翼的質感,在燈下不疾不徐地掐出印子,按著裁成小塊,看著非常賞心悅目。

“一張符從上到下,一共有五個部分。”他拿了根筆,在方紙靠中間的部分,慢慢畫出個蜿蜒曲折的複雜的字,“這是主事符神。遇什麼事,找什麼神,拿宅神舉例,主護宅。”

向下幾分,又畫下一行字:“符腹內。寫明何事何作用。”

再向下:“腹膽要念訣,一筆畫就,務必小心,一張符能否靈驗,全看符膽。”

最下方拉下三道,遒勁如鐵馬金戈:“叉符腳,意在請兵鎮守吾符,有幾種變化,先學這種,彆的我以後慢慢教你。”

他回頭,見衡南目不轉睛地看,略感欣慰,筆尖提到符紙最上方留下的空白處,重重地從上至下點下三枚塗黑的圓點:“點符頭,是給一張符點睛,不同宗派有不同做法,你剛才在本子上畫的,是我們垚山的符號。”

衡南看著畫好符紙默了好久,莫名地覺得心口沉沉,有點難受:“以前,也是你教我的?”

盛君殊從書架上取書,隨口道:“是啊。你們的基礎符術,都是我教的。”

其實也不全如此。是衡南比較好學,下課後還常跑來問他問題,他順帶著把一天的內容給她回顧一遍,權當溫習。衡南很客氣,總是回贈點心、劍穗,乃至束發的玉冠。他也說不用送東西,給師妹講題還要什麼回禮?但師妹固執,隻好收下。

衡南垂著眼半天不做聲,好像有點喪氣。但他不覺得有什麼,忘記了再教一遍就好。

他抽了一張黃紙,把畫好的白紙擺在旁邊:“你試試?”

“不想畫這個。”衡南不動彈,“有沒有打人的?”

“……”盛君殊繃不住笑,“你鎮宅都不畫,就想畫攻擊向的?”

他將取出的線裝冊子打開,攤在她麵前:“主事神都在上麵,你能找出來,我教你。”

衡南開始嘩啦嘩啦翻書。盛君殊一手揣著口袋鬆鬆靠在桌緣上,喝百合湯。

她暴躁地翻了足足半個小時書,“啪”地把書一合。

“找到了?”盛君殊轉過身看她,卻見她把剛才他裁好的紙條一字排開,開始快速地在紙上畫,畫完一張就撇開畫下一張,一口氣畫了四十多張,往他的方向一推。

“哪個?”

盛君殊愕然看著滿桌寫滿複雜字符的紙條——大約是找不出來,她竟然把所有的主事符神硬默了一遍。

衡南咬著筆杆放空。

她的記憶力極好,這麼多年的考試,都是這麼填鴨速記應付過來的。一下背了太多,腦子有點酸。

“這個。”盛君殊看她的眼光都變了,抽出一張,語氣認真許多,“你記住,攻擊力越強,主事符神反倒越簡單。”

衡南依葫蘆畫瓢,隻廢了兩張,就把驅鬼、捉妖兩道攻擊性最強的符紙畫全了。

盛君殊想,不得了,師妹回魂以後是絕世天才:“要不要用著試一下?”

衡南扭過去看他。

“我們去遠一點的地方打鬼。”

衡南驚恐地看向他,瞬間慫成紙老虎。

“我帶著你。”盛君殊看見她眼睛裡泛了淚光,笑著把她畫的符撿出來擺在她麵前,“你都會畫最厲害的攻擊符咒了,還怕它們?”

衡南坐在椅子上焦慮地摳手指,臉色變來變去,做了十分鐘心理建設,一把抓起符紙站了起來:“走吧。”

盛君殊倉促地拽著她的手腕:“不從那邊。”

大半夜的下樓出門,鬱百合又要問。

衡南眼看著盛君殊穿好鞋,稍微活動了一下肩胛,手一撐,利落地翻到了窗戶外麵。

房間在彆墅二層。

衡南吞咽口水,蹭著地過去,盛君殊就立在一層的的空調室外機上,如履平地,低頭簡單理了理衣服褶皺,張開手臂,仰頭看她,眼睛和身後的夜色一般黑:“快來,師兄接著。”

“……”窗戶外風大,衡南跨過膝蓋高的窗欞上,腿一軟,被絆了一下,涼風過耳,直接撲進一個沾染夜露的懷裡。

陽炎體的氣息濃鬱,衡南的心砰砰直跳,她的眼睛還沒睜開,感覺到一隻手扣緊她的腰,失重感陡然襲來。

咯噔噔的大約是袖扣不住地撞在金屬管道的聲音,風聲呼嘯,腳底一軟,已經踩實地麵,哢嚓踩碎了一枚枯葉。

盛君殊稍微彎腰,拽著她從地麵入口掠下地庫。直到被塞進車裡,被安全帶扣在座位上,車窗外路燈化作無數光點向後掠過,車窗縫隙裡的風撩動頭發,衡南才有了點實感,把手心裡被冷汗皺成一團的符紙展開:“怎麼還要坐車。”

“坐車比較方便。”盛君殊盯著前路,左手碰了下唇,稍微有點赧然,上次動用威天神咒,把附近的怨鬼全殺光了,要想找個練手的地方,很麻煩。

車直接跨了三個區,開到了清河郊外。衡南蜷在車上睡了一覺,被叫醒的時候車門打開,盛君殊撐著車門俯身看她,神色稍微有點猶豫:“困不困?困了回去。”

衡南用手背擦擦嘴角,用力搖頭,一把推開他下車。

剛走兩步,就被嗚咽的冷風吹得掉頭折返,撞在盛君殊胸膛:“怎麼了?”

郊外行人少,溫度低,四麵都是荒草黑漆漆一片,冷風往領子裡鑽,衡南雙手插兜,牙齒打顫:“沒……什麼。”

“冷不冷?”盛君殊讓風一吹,也有點後悔,走得太急,忘記讓她多加點衣服,立刻把外套脫下來,將衡南一裹,睫毛動了動,“好點了嗎?”

荒草搖擺,麵前一道蒼白的階梯向上,白色的臨時路燈。衡南知道這是哪了,是清河郊外最大的墓園。

走到最後,衡南臉色青白地裹著盛君殊的外套,緊緊地抱著盛君殊的手臂,幾乎是讓他提上去的。

“……還能走嗎?”盛君殊開始反思自己是不是做錯了,他感覺到師妹抖得太厲害了。關鍵是他把陽炎之氣都刻意收斂了,還是沒等到一隻怨鬼。

但是衡南瑟瑟發抖地說:“能!”

盛君殊歎口氣,扶著她的腰,把她提溜上了最後幾級台階。

高高低低的墓碑,分明的棱角上掛著清冷月光;影影綽綽的是墓碑兩側的鬆柏,一些蠟還沒燒完,搖曳的一米燭光。

有一隻手,拍了拍衡南的右肩膀。

尖叫衝出前,汗流如雨,衡南腦中一片空白。

冷氣嗬在她脖頸,捏得皺巴巴的驅鬼符,剛讓她抖成帕金森的手折劍褶,盛君殊肩上靈火就受了感應,立刻“呼”地騰了過來,刹那間把符紙從頭燃到尾。

盛君殊還沒反應過來,就聽到一陣令人頭皮發麻的慘叫,氣波蕩開,四周的小鬆樹都被蕩得瘋狂搖擺,落了一地針,他一回頭,隻看見帶著火光的靈符灰燼,從衡南手裡墜到了腳邊。

盛君殊吃了一驚,旋即大喜:“你剛才一個人把它滅了?衡南,好勇……”

話音未落,咣當一聲,落葉四散。

半個小時後,盛君殊攔腰抱著當場嚇昏過去的師妹下了七十多階山路,擦了擦汗,抬頭看了眼旅館紅通通的招牌。網,網,大家記得收藏或牢記, .報錯章.求書找書.和書友聊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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