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侄兒“失蹤”也有五日了,鄂大人像振作了似的,決定在府中宴請同僚。
他給大部分江寧府衙的官員發了請帖,高位如巡撫,低位如知縣,全都在受邀之列。
官員們事先得了高恒的提示,心中大定,無不接受了請帖,欣喜若狂地赴宴了。還有位知縣,原本在鄉間悠哉悠哉地住著,收到請帖,連鞋子都忘了穿,若不是夫人叫住了,怕是要出了大醜!
高恒來得最早,身後跟著呂先生,這是鄂容安特意要求的。呂先生明白鄂容安的顧慮,也沒有多想,欣然地來到了總督府。
都到了這個地步了,鄂容安還有什麼退路?
鄂聰闖下的大禍,做叔父的,總要填補的。
若是鄂容安玉石俱焚,不顧自己的烏紗帽也要上奏萬歲爺,他也不怕。所有的痕跡都被抹去,買賣鴉片,是鄂聰自發的行為,他不過一個被逼迫的商人,有巡撫大人做擔保,怕什麼?
再說了,最要緊的賬簿藏匿之處,隻有他與高恒知曉……誰都找不出來。
這回設宴,便是向他們表明“入夥”的決心了。
正值初夏時日,晚膳時分,天
還大亮著。總督府前,一輛又一輛四輪馬車齊聚,官老爺們互相寒暄過後,笑嗬嗬地進了正門。
見到鄂容安,笑容恭敬的同時,更加親切了幾分。
從今往後,這位總督大人,就是自己人!
來的總共有二十幾位官老爺,宴席設在院子裡邊。
寬敞的大院裡,掛了兩三盞煤油燈,還未點亮;兩張花雕圓桌放置在一起,從此處望去,便是一方精致的池塘假山,水波蕩漾,美不勝收。到了日暮時分,涼風習習,飲上一口小酒,真是再愜意不過的享受!
很快,人來齊了,宴席開始。
鄂容安坐在上首,暗中打量了一番高恒身邊的呂先生,眼見著時候差不多了,淡淡地舉起酒盞,“老夫敬你們一杯……”
“豈敢,豈敢。勞煩大人!”
人人皆知他剛剛失去了愛侄,攀談間,都刻意回避了兒女的話題。還有人注意到鄂容安隻夾素菜,不碰魚肉,心裡歎息,鄂大人也是苦啊。
酒過三巡,氣氛也熱烈了起來,交談之間,言笑晏晏。高恒與他們的關係顯然非同一般,不論是巡撫,還是知縣,都能說得上話。
天色漸漸昏暗,總督府的大院裡亮如白晝。大魚大肉過了一輪,大家都飽了肚子,鄂容安起了身,顯然有話要說。
推杯換盞的聲音輕了下去,高恒身子前傾,呂先生勾起了微笑,總督大人這是要發表結盟的態度了。
鄂容安環視周圍,憶起這幾日悲苦的日子,隻能吃素不說,天天聞那難聞的藥味,眼皮都要被生薑擦破了……
而七爺呢?不知道在哪兒逍遙!
他長長地呼出一口氣,終於不用演了。
“諸位,我有一份大禮,早已備好了。”鄂容安拍了拍掌,微微一笑,“此份大禮,叫做——甕中捉鱉,諸位可還喜歡?”
話音剛落,緊閉的院門打開,一群身披盔甲、訓練有素的士兵快速跑進,把院子圍了起來。他們手中挎著彎刀,背上環著鳥銃,眼神冷厲,分外攝人。
雪光乍現,清亮的拔刀聲響徹耳邊,刀尖對準了宴席上的官員!
官員們驚恐萬分,騷動了起來,有人喊道:“鄂大人,你這是做什麼?!”
高恒也是一驚,心道不好,鄂容安竟
然反水了?
不,不對,就算是總督,也沒有從江南大營調兵的權力。可那些士兵,明顯是江南大營的精銳!
呂先生的臉沉了下來,嘴邊仍然帶笑,起了身,不緊不慢地道:“鄂大人,買賣禁品的事兒,不若我們好好談談?”
“談什麼?不用談。”清亮的少年音響起,永琮一襲素白袍服,雙手附在身後,緩緩跨入了院子。
他的身後跟著亦步亦趨的林寶,還有和珅、福隆安兩位伴讀,一位明顯是將領裝扮的魁梧男人落後一步,眼神如鷹,掃過了院子裡的人群。
高恒和呂先生猛地瞪大眼,鄂聰?!
他不是死在了鬼湖嗎?!
就算淡然如呂英,也維持不住笑容了。
高恒如見了鬼一般,顫聲道:“鄂聰,你、你沒死?!”
不可能!
遇到大火,怎麼能夠生還?
轉而看向鄂容安,他這幾日,都在演戲?
鄂容安露出了舒心的笑容,上前幾步,掀開衣袍,行了個正宗不過的跪禮,朗聲道:“奴才參見七阿哥!”
魁梧將領和士兵們同樣跪地,行了個軍禮:“參見七阿哥——”
餘音繞耳,久久不散。
永琮笑道:“快起來,免禮。”
“七阿哥”三個字一出,官員們嘩然,高恒呆若木雞,呂先生罕見地露出了驚慌之色。
他們抖著身子就要下跪,永琮揮揮手,和氣地道:“不必,不必。”
永琮上前幾步,走到呆滯的高恒麵前,意味深長地問:“高大人,近來可安好?”
又轉向驚慌的呂英,“呂先生,你呢?”
不等他們回話,永琮扯了扯身上的素袍,笑眯眯地道:“知道我為何穿白的麼?為了給你們——送、終、啊!”
作者有話要說:永琮:隻要我夠帥氣,就沒人發現我的屁股正隱隱作痛!,,網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