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初穆瓊給陳老板做軟裝的時候,餐館是照常營業的,但這次要動的有點多,就必須停業幾天了,好在很多東西,比如樓梯,陳老板都已經量好尺寸找木工做好了,到時候直接裝上就行,因而不需要停業太久。
“我們上海那家新開的油漆廠,本是沒有白色油漆賣的,但我問過之後,他們竟是專門調製出白色油漆來,已經給桌椅漆上了。”陳老板對穆瓊道。
為了趕《留學》的結局,穆瓊已經好幾天沒來陳老板這裡了,都不知道這件事:“這樣再好不過,用白色的桌子,店裡更亮堂,看著也乾淨。”
“確實。”陳老板點頭:“最要緊的是跟彆處不一樣。”
彆的跟他一個級彆的西餐館,和他現在一樣都用的八仙桌,到時候他們餐館,一定會顯得與眾不同。
他們還會賣更加與眾不同的吃食。
吃過飯,穆瓊要付錢,但陳老板堅決不收,隻拜托穆瓊幫他製作幾張菜單。
穆瓊答應下來。
穆瓊帶著朱婉婉和穆昌玉回到家裡的時候,天已經黑了。
這麼一天下來,應該挺累的,但朱婉婉和穆昌玉的精神卻格外好,甚至還惦記著要學習。
“娘,今天已經晚了。”穆瓊有些無奈。
“所以,我們就稍微複習一下,寫幾個字。”朱婉婉道。
朱婉婉的眼神很堅定,穆瓊輕笑起來:“好。”
朱婉婉和穆昌玉點了蠟燭練字的時候,傅懷安正在燈下看。
報紙上已經刊登到江振國認識女主角,喜歡上女主角的情節了。
女主角是個多才多藝的人,會唱歌會畫畫,她還很有想法,她跟江振國交流的時候,提出了很多自己的見解。
那些進步人士看的時候,對女主角欽佩萬分,都沒空去想感情,但傅懷安……
作為一個騷動的少年,雖然隻看到一些隱晦的感情描寫,但他覺得自己的心都跳地快了起來。
《留學》是一部代入感極強的,傅懷安就代入了進去,一時間對女主角喜歡得不行。又琢磨著自己將來一定也要去留學,一定也要娶一個這樣的女人。
正看著,傅懷安的房門被敲響了。
傅懷安起身,打開房門一看,就看到傅蘊安正站在門口。
傅懷安對自己的這個三哥的感情很複雜。一方麵,從小聽自己的父母說這個三哥多麼多麼厲害,他心中自有一份崇拜和敬仰,另一方麵……父親對他的不耐煩,這個三哥對他的冷淡,又讓他的心中油然而生一股不滿,心裡還總有一股氣想要衝出來。
“你……你怎麼來了。”傅懷安問,今天傅蘊安有事出去了,因而吃晚飯的時候並沒有遇到……現在傅蘊安是專門來找他的?
“今天的大眾報。”傅蘊安道。
傅懷安愣了愣,然後怒氣衝衝地轉過身拿了一張報紙,又想拍到傅蘊安的手上。
但他沒敢。
他恭恭敬敬地把報紙遞給了傅蘊安:“哥,你的報紙。”
傅蘊安接過報紙,轉身就走。
傅懷安回到屋裡,暗罵了傅蘊安幾句,還是不太高興,直到看到自己桌上攤開的大眾報。
哼!傅蘊安這麼拽又怎麼樣?還不是跟他要大眾報看?
傅蘊安拿了報紙回房間,就看了起來。
最初看的時候,他隻覺得這寫得挺好,但看到現在,卻有點感同身受了,就是……這個,到底還是美化了一些事情。
有時候現實更加殘酷無情。
他看東西很快,很快就看完了一遍,然後又慢慢地讀,還順手用鋼筆加上了標點。
對於一個從國外回來的人,沒有標點他一直不太習慣。
看完沒多久,有人敲了敲門。
傅蘊安聽到熟悉的敲門聲,便道:“進來。”
進來的是兩個男人,其中一個就是他在醫院的助手。
“三少,這些是從各地發來的電報。”他們將東西放在傅蘊安麵前,又道:“穆瓊的身份,我們也查出來了。”
“哦?”傅蘊安問了一聲。
那人將一張記錄了穆瓊經曆過的一些事情的紙放在傅蘊安麵前:“他叫穆昌瓊,是穆永學的長子。從小在蘇州長大,兩年前被穆永學接去北京,後來又被穆永學趕走了。”
“穆永學的兒子?還真沒想到。”傅蘊安看向那張紙:“那他就沒問題了,不用再盯著。”
“是,三少。”
“穆永學以後,怕是要後悔,”傅蘊安突然笑了,然後將那張紙收在抽屜裡,拿過旁邊的電報翻閱起來。
第二天穆瓊照舊起得很早,起來的時候,太陽還沒有升起。
今天下雨了,蒙蒙細雨籠罩了整個上海,氣溫也陡然降了幾度,他剛打開窗戶,整個人就克製不住地打了個寒顫。
翻了一件薄棉襖出來穿上,穆瓊剛下樓,就聞到了炒雞蛋的香味。
朱婉婉和穆昌玉已經做好早餐了。
主食又是粥,菜則是炒雞蛋和醃蘿卜,穆瓊吃完,就覺得身上暖洋洋的。
“瓊兒,你還要出門嗎?”朱婉婉看到穆瓊拿傘,不解地問道。
“嗯,我出去一趟。”穆瓊道。
他撐傘出門,走了沒多久,鞋子就濕了,但運氣極好地看到了一輛黃包車。
穆瓊叫了車,讓車夫把他拉去傅蘊安的診所。
下著雨還出來拉車……付車費的時候,穆瓊多付了兩個銅元,這才進了診所。
因為下雨的緣故,診所裡今天來的病人很少,也就沒讓他們待在院子裡,全都叫進了屋。
而傅蘊安,他今天非常難得地沒有給人治病,倒是在給這個診所的兩個醫生講解一種藥品的用法。
看到穆瓊,傅蘊安有些驚訝:“今天下雨,你怎麼也過來了?”
“我反正無事可做。”穆瓊道,《留學》已經寫完了,他打算把精力全部放在《求醫》上,就算不來傅醫生這裡,也想去其他的診所看看。
比如隔壁張老先生那裡……今兒個下雨,張老先生那裡竟然依舊非常熱鬨。
“我今天沒什麼事情,你若有想問的,就問吧。”傅蘊安道,說著,就讓這診所裡的兩個醫生去幫病人診治了。
穆瓊也就順勢問了一些治病求醫方麵的事情。
傅蘊安都說了,隻是他回國不久,對一些國內的事情,其實並不了解。
“傅醫生,你對中醫怎麼看?”穆瓊突然問。
“中醫啊……它不夠科學。”傅蘊安道。
“傅醫生也覺得中醫應該取締?”穆瓊問。
“不,我不這麼覺得。”傅蘊安道:“中醫不夠科學,但就算這樣,幾千年的經驗積累下來,其實也很了不得。”
此時的西醫,大多都是跟中醫勢不兩立的,穆瓊還真沒想到傅蘊安會這麼說,不免有些驚訝。
“中醫裡麵的很多藥,其實都是有用的,倒是西醫,現在能用的藥不多。如果大家不鬥得那麼厲害,相互結合,應該能慢慢改變現在缺醫少藥的情況。”傅蘊安道。
“我也這麼覺得。”穆瓊笑起來。
“對了,就要入冬了,公濟醫院聯合其他醫院,要給貧苦百姓做義診,你要不要一起去看看?”傅蘊安問。
他知道穆瓊想寫一部跟求醫有關的,就這麼問了。
“好。”穆瓊一口答應。
上輩子他寫,因為身體原因常常沒辦法親力親為地去經曆什麼,但現在不同……既如此,他當然要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