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Chapter 28(1 / 2)

破雲 淮上 12058 字 9個月前

警車一路長鳴, 在晚高峰擁堵的大街上風馳電掣,披著無數行人好奇的注視向醫院方向駛去。

“《t see the bvus》的作者是澳大利亞化學家阿瑟·伯奇,最出名的成就是發布了以他名字命名的伯奇還原反應。《無定型磷的工廠量產化方法表述》是奧地利化學家恩特·施勒特於1八4八年發表的著作, 施勒特的主要成就是發現了白磷在惰性氣體中加熱至250便會產生紅色同素異形體, 也就是紅磷。《萜烯與樟腦》的作者奧托·瓦拉赫是1910年的諾貝爾化學獎得主, 他另外有一項以自己來命名的發現,叫做劉卡特·瓦拉赫反應, 即羰基化合物與氨或胺的還原氨化。”

嚴峫把著方向盤,瞥向副駕駛, 忍不住問:“這跟綁架有什麼關係?”

“伯奇還原反應、紅磷還原法、以及劉卡特·瓦拉赫反應,這三者有個共同點。”江停從楚慈留下的筆記中抬起頭, 說:“——它們是目前製毒團夥在冰|毒合成中, 所使用的三種主要途徑。”

正在開車的嚴峫:“……”

後座上的韓小梅:“……”

兩個人都是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

“但這暗示也太學術了,連他自己的導師都沒反應過來, 您確定沒理解錯?” 韓小梅忍不住問:“有沒有任何可能是他自己參與製毒,他就是在找這幾本參考書?”

江停的回答十分平穩:“沒有這種可能,主要原因有兩點:冰|毒|的製作非常簡單, 楚慈這種對化學有極高天賦的人不會需要參考任何資料,他可能在自己家廚房裡就能合成出來, 這是其一。”

“其二, 我看了楚慈的筆記。他有點輕微的焦慮障礙, 也就是強迫症,具體表現是書寫‘|’時會強迫性將筆畫停止在筆記本紙頁橫線上,比如寫t的第二筆永遠與橫線對頂, 形成一個極其精確的直角。你們如果查看他的所有筆記,會發現每個豎線都如此,如果直角不夠直,還會被他自己強行塗改。”

後座上一陣悉悉索索,韓小梅抬起頭,愕然道:“還真是這樣!”

“這是很正常的。”江停說,“楚慈生活在一個壓力非常大的環境裡,論文、實驗、保博,每年都必須拿最高獎,室友馮宇光又讓他長期休息不好精神緊繃,情感失調幾乎就是為這種人量身打造的,有一點強迫症不足為奇。”

他向韓小梅示意:“你再看看手機相冊。”

韓小梅不明所以,打開了相冊,最新幾張照片是江停拍的儲存罐出料口。

“我對照楚慈這個星期的實驗筆記,找到了他可能動過的儲存罐,發現所有出料口都被擺放得像豎線一樣,準確貼著地磚邊緣,呈精確的九十度角。沒錯這是他的強迫症,但你看今天淩晨被偷放了一部分的那幾個儲存罐。”

江停從韓小梅手中接過手機,向嚴峫示意。

嚴峫一邊開車一邊側過身,眼珠子瞟在手機屏幕上。

銀色大奔呼嘯變道,猶如一把手術刀,穩準狠地切開車流。

“這幾個出料口是隨便放置的,”江停指著相冊圖片,說:“就是用完後一下扔在了地上。”

“你手挺好看的,”嚴峫隨口道。

江停:“……”

江停表情有一瞬間的空白,而後座上韓小梅猝不及防,差點爆炸成了天邊的一朵煙花。

嚴峫的視線重新回到道路前方:“也就是說盜竊管製化學品的人,極有可能不是楚慈,他是被栽贓的?”

“……”江停說:“……唔。”

前方開路的警車緊貼著紅燈衝進了醫院前門,嚴峫打燈、變道,拐彎根本不踩刹車,閃電般一聲刺啦,穩穩停在了急診處大門前。

嚴峫推門下車,前麵那輛警車裡已經跳下來五六個刑警,引得周圍醫生護士、病人家屬不斷議論,從四麵八方投來緊張的目光。

嚴峫說:“但有一點我不明白。”

他疾步走向急診大樓,刑警們紛紛跟在身後。江停原本步速就比常人穩重些,這下更跟不上了,被嚴峫放慢腳步一把拽住,幾乎是半挾半摟著往前走去。

“技偵做的三角定位顯示楚慈最後那個電話是在倉庫附近接的,以現在的刑偵技術,定位誤差最精確可以做到不超過二十米。”嚴峫緊貼在江停耳邊問:“——你說他是被栽贓的,那他三更半夜去倉庫乾嘛,難道也是被人一路挾持?”

江停眉心微蹙,臉明顯在往另一個方向偏,被嚴峫用力勾了回來,強迫他跟自己頭湊著頭。

“挾持的話,不可能不引起任何動靜,他是自己走進倉庫去的。”拉鋸戰似的反複過幾次之後江停終於放棄了,無奈道:“如果你們的理化員從受害者年博文後腦處提取出了楚慈的痕量dna,那就足以證明,昨天晚上破壞監控和電力係統的也是楚慈自己。”

叮的一聲電梯門徐徐關閉,嚴峫追問:“他為什麼要去倉庫?”

醫院電梯極其寬敞,進了幾個刑警都完全不擁擠,大家不約而同地望著金屬牆壁,從各個角度偷窺嚴峫和江停。

江停低聲問:“說話歸說話,你能彆靠那麼近麼?”

嚴峫立馬皺起了濃密鋒利的眉頭:“乾嘛啊?哪裡不正常了?你是小姑娘嗎?”

江停:“……”

嚴峫覺得此刻的江停特彆可愛,把嫌疑犯手把手交到警察眼前可愛,抽絲剝繭分析出綁架案的各種線索可愛,甚至連此刻拚命把頭向外偏的模樣也很可愛。於是嚴峫用堪稱溫情款款的語調鼓勵他:“繼續啊,警花兒。”

江停完全不矮,在這個普遍身高偏向中等的地方,屬於比較少見的一米八零。

但他作為大病初愈還很虛弱的智力型選手,體格實在不能跟嚴峫對比,兩人不站那麼近還好,一旦互相貼著,那真是刑偵隊長跟長腿警花之間的慘烈差距。

江停按了按眉心,但嚴峫確定他此刻想按住用力掐的不是眉心,而是自己的喉嚨。

“五月五號楚慈來市局接受問詢後,回到化工企業,突然放棄了他已經做到一半的實驗,開始做很多關於溶液密度方麵的測試。那天是他知道馮宇光被害了的日子,楚慈的轉變就是源於這件事。”

嚴峫問:“他想乾什麼?”

電梯停止,金屬門徐徐打開。

江停終於掙脫嚴峫,整了整衣襟,沉聲道:“他想求證馮宇光的死,是不是跟化工企業的某些秘密有關。”

江停大步走出電梯,嚴峫加快兩步走在他身側,幾名警察緊隨其後,穿過醫院大樓熙熙攘攘的走廊。

“你們乾什麼?警察就能隨便抓人了嗎,啊?警察就能隨便銬人了嗎?!”走廊儘頭的急診室裡傳來咆哮:“我是病人,是受害者,你們就這樣對我!我要去投訴你們!”

一群人圍在急診室外,“怎麼回事啊”、“這年頭警察真橫”的竊竊私語聲隔老遠都清清楚楚。

“讓一讓讓一讓,來,請群眾讓讓哈!”

刑警強行分開眾人,嚴峫上前一推門;江停腳步緩都沒緩,直接走進了急診室。

隻見一名身材壯碩、纏著繃帶的男子被銬在病床上,想必就是被刺傷的保安主管刁勇了。苟利帶著兩個小實習警守在病房裡,在刁勇的含冤控訴和連門板都擋不住的群眾議論雙重夾擊下,每個人臉色都青紅交錯,十分難堪。

“老嚴!”

“嚴哥!”

刁勇一看嚴峫,知道領導來了,音量頓時猛地提高:“誰不知道進了公安局,不脫層皮能出得來?警察就是破不了案子,拿我們無權無勢的小老百姓頂罪!你們這些當官的還不知道有多少黑幕呢!”

實習警怒道:“你——”

刑警吆喝著疏散走廊群眾,想要關上急診室的門,冷不防隻聽江停對嚴峫道:“讓他們把門開著。”

嚴峫低聲問:“你確定hld得住?”

江停一點頭。

嚴峫使了個眼色給手下,示意兩名刑警守在門口。

這下圍觀群眾都激動了,紛紛伸長了脖子爭相往裡看,“警察是不是亂抓人了”、“收錢了吧”的議論聲更是趕集似的不絕於耳。

刁勇咣咣拽手銬,臉紅脖子粗地,完全看不出是個被手電筒砸昏迷了幾個小時的病人:“我是證人,我是無辜的!你們不去抓盜竊犯,趕緊追回管製化學原料,把我關在這裡算什麼事?!”

江停吩咐:“給他鬆銬。”

眾警察都愣了下,實習警差點沒把一句“什麼?”衝出口。

但他左右看看,發現嚴峫的神色分明是默許,隻能猶猶豫豫地,上前用鑰匙打開了刁勇的手銬。

“刁勇?”江停確認。

刁勇揉著手,沒好氣地回答:“是!我說你們警察……”

“我看你剛才叫得挺有力的,想必站起來也沒問題了。”

“……”刁勇警惕道:“你想乾嘛?”

上一章 書頁/目錄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