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及此處,她臉上的恨意愈加真實:“躲得了初一,躲不過十五!他那麼喜歡那幾個賤婢,我就送她們下去陪他好了!”
“唉,”喬毓感同身受的掉了幾滴鱷魚的眼淚,怕弄花妝容,趕忙拿帕子擦了:“男人沒一個好東西!”
“鄭彥石死了,鄭家人怨恨夫人,可我不怨,”盧夫人順勢握住喬毓的手,道:“死得好,死得妙!夫人替我出了一口惡氣啊!”
喬毓長歎道:“女人何苦為難女人呢。”
盧夫人見她似乎有所觸動,心下歡喜,臉上卻顯露出濃重關切來:“秦國夫人與兩位女郎可是身體欠佳?看著似乎不太好。”
“我好得很,”喬毓神情中閃過一抹驚恐,勉強笑道:“昨夜跟嫂嫂下了半宿棋,有些累到了……”
她還沒說完,喬靜便嗚嗚咽咽的哭了。
她一哭,喬菀也開始哭,內室中沒人說話,氣氛一下子就沉寂了。
喬毓板起臉來,先有些膽怯的左右看看,這才色厲內荏道:“哭什麼?當著客人的麵,也不嫌丟人現眼!”
“都還是孩子呢,你凶她們做什麼?”
盧夫人察言觀色,先是勸慰喬靜、喬菀幾句,這才壓低聲音,道:“難道你們也聽見那聲音了?”
喬毓沒有反問“那聲音是什麼聲音”,作為一個專業的戲精,如果不能用動作和神情來展示自己的情緒,那就太失敗了。
她的臉色驟然白了,下意識往椅子裡縮了縮,艱難的咽了口唾沫,喬靜的哭聲卻更響了:“我沒聽見,我什麼都沒聽見!”
喬菀一頭撲進喬南懷裡,抽泣道:“哥哥,我好怕嗚嗚嗚……”
你怕什麼?
喬南僵硬的摟著小堂妹,滿心無奈的想:考不上戲精學院嗎?
盧夫人見這屋子裡哭的哭,叫的叫,已經亂成一團,眼底不禁閃過一抹輕蔑,略頓了頓,又親親熱熱的挽住喬毓手臂,道:“那幾個道人神通廣大,說是再做幾日法事,便能收了那幾個賤婢,又說該找些屬虎的貴人去鎮壓,包掛叫她們再翻不起浪來……”
喬南趁著那幾個戲精還沒作妖,趕緊道:“我是屬虎的,小姑母仿佛也是。”
盧夫人看向喬毓,沒有邀請,卻激將道:“秦國夫人怕鬼,那就算了吧,喬小郎君若有空閒,倒可以走一遭。”
喬毓立馬揉出一副“雖然怕的要死但還是色厲內荏強撐著不肯在外人麵前丟臉”的表情來:“誰說我怕了?什麼時候?我一定去!”
“就在三天之後,”盧夫人心頭穩了,卻還是假意推辭:“秦國夫人若是怕,隨時可以改變主意。”
“怎麼會?”喬毓道:“我一定按時到達!”
盧夫人滿心得意的走了,喬家戲精們又聚在一起商議、
“他們到底在打什麼主意?”喬靜蹙眉道:“我才不信她來之前不知道小姑母和哥哥屬虎呢!”
“八成是打算將我們兩個能打的調開,再對其餘女眷下手,想著雙管齊下,”喬毓撇撇嘴,輕蔑道:“姐姐還在呢。”
常山王妃可是連喬大錘都能鎮住的存在,這群皮皮蝦也配出來上躥下跳。
喬毓嘴上說的漫不經心,背地裡卻加了一萬個小心,在這兒的都是她的親人,傷了哪一個她都得愧疚一輩子,可不敢馬虎,一邊跟喬南做著準備,另一邊兒又叫人去給皇帝和皇太子送信,叫他們多加小心。
皇太子收到這消息時,正在萬年檢閱那群煉丹師們忙活了幾個月之後的成果。
伴隨著一聲悶響,麵前近兩人高的牆壁應聲而倒,塵埃碎石在這巨力之下飛濺出幾丈遠,打在人身上時,仍覺悶悶作痛。
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硝煙氣息,皇太子神情中不見嫌惡,反倒欣喜:“此物若能送到西邊戰場上去,不知會減免多少傷亡!”
幾個心腹屬官也是嘖嘖稱奇:“即便用以開山破土,也可大大加快進程啊!”
幾人正說著話,那邊兒送信的人就到了,皇太子展開細細看了一遍,失笑道:“這個喬南也真是,萬年都忙成什麼樣子了,還叫我一塊去摘葡萄。”
那是皇太子的舅家表弟,他自己說幾句沒什麼,旁人卻不成,幾個屬官笑了笑,紛紛道:“殿下近來忙碌,也該稍加歇息了,身體為重……”
眾人這麼說笑著,一道離開這裡,等回了萬年縣衙,皇太子方才喚了扈從心腹來,囑咐幾句之後,又借口安排雜務,請了秦王與孔蘊來議事。
第二日清晨,天空便不甚透徹,蒙了層霧氣似的,陰鬱鬱的。
“怕是要下雨了,天公趕人呐。”皇太子身邊的左諭德薑東笑道:“太子殿下近日忙於公務,何妨暫且一歇,賞臉往臣家中去吃一回酒?”
皇太子似笑非笑的看著他,道:“也好。”
薑東見狀,趕忙謝恩,又悄悄向仆從遞個眼色,示意他早些回去準備。
皇太子似乎沒瞧見這一幕,言笑晏晏的到了薑家彆院,聽了薑東半席話的恭維之後,終於說到了正題上。
“臣身為東宮左諭德,不得不為殿下考慮,現下這局勢,實在稱不上好,”薑東起身為皇太子斟酒,忽然歎息一聲,道:“聖上春秋正盛,秦王、晉王兩位皇子逐漸長成,卻仍滯留京中,實在是叫人不安……”
皇太子眼底閃過一抹冷意,臉上卻還帶著笑,微微遲疑道:“秦王、晉王都是孤的兄弟,骨肉至親,何必這樣生分?這樣的話,以後不要再講了。”
薑東見他語氣頗柔,似有意動,心裡便有了幾分底,又勸道:“聖上也曾是秦王,登基之後,這王爵便不該再給與諸王,可聖上卻給了二殿下,晉王殿下才十來歲,便都十四州,其中就包括了並州,那可是龍興之地啊!聖上固然愛子情深,但恩寵太過,反倒容易使得那兩位殿下驕縱,來日生禍!”
皇太子眉頭微動,道:“那你覺得,應該怎麼做才好?”
薑東跪地叩首,深深道:“殿下應當上疏聖上,請送秦、晉二王之官,遠離長安,方為自保之法啊……”
“父皇向來寵愛幼子,如何肯答應,隻怕反倒會訓斥孤無兄弟之情,”皇太子麵露悵然,道:“再則,父皇春秋正盛,我這太子,可彆成了劉據。”
薑東聽得心頭暗喜,嘴上卻正義凜然的勸慰:“殿下身為人子,不可有這樣大逆不道的想法!”
皇太子麵露訕色,擺手道:“孤喝醉了,信口胡言,左諭德勿要放在心上……”
“臣也醉了,方才什麼都沒聽見。”薑東哈哈大笑,拍了拍手,便有綿綿樂音自簾外傳來。
皇太子抬眼去看,便見一身著彩衣的曼妙女郎翩躚而來,踏歌而舞,曼妙無雙,眉宇間皆是動人豔色。
他心裡已經覺得膩歪,卻也不做聲,有些慵懶的靠在椅上,靜靜看她跳完這支舞,方才道:“她是誰?”
薑東還未做聲,那女郎便抬起嬌豔的麵龐,聲音清脆道:“妾身是安源齊家的女兒,名喚燕燕。”
“哦,原來是齊家的女兒。”皇太子以手支頤,道:“孤聽說過你們家,仿佛也被秦國夫人抄過,你是不是特彆恨她?”
齊燕燕神情中閃過一抹恨意,忍辱笑道:“秦國夫人為國家計,妾身安敢有怨?”
“孤卻覺得,秦國夫人做的有些過了,”皇太子道:“父皇也是,士族乃是國家根基,怎麼能這樣輕慢嚴責……”
“殿下英明!”齊燕燕美目中盈出幾分喜意,感激涕零。
她這麼說著,神情中浮現出幾分羞澀,低聲道:“妾身蒲柳之姿,若蒙不棄,願執箕帚,侍奉殿下左右。”
皇太子笑微微的瞧著她,心裡想的卻是世家內部似乎也不是鐵板一塊,有的人想的將自己父子倆踩下去另起灶台,還有人想的是把自己老子趕下去,再在自己身上走走門路。
他這麼思忖著,便沒有再言語。
齊燕燕頗以美貌自矜,見皇太子早先略露興味,心裡便帶了三分得意,近前幾步,拉著他的手撫摸自己麵頰:“齊家隻有燕燕一個女兒,殿下若肯收留,那燕燕的人和齊家的一切,便都是殿下囊中之物……”
皇太子回過神來,低頭看著她,不解道:“你是在說你難看的身體,和齊家少得可憐的錢嗎?”
作者有話要說: 終於寫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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